爸爸晚安

丢了省事

    踏上返京的路，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肯做，就想安静地等待时间一点点销蚀掉那些不安/那些惶恐……
    白色的嘈杂、昏暗的混乱、阳光始终照不进来的窗帘、一滴滴液体忽快忽慢地进入身体，那个我小时候在街口等候了无数遍的人，现在躺在那里，安静无力地伸出手臂，被纠结的管线和闪闪的仪器围绕着，我曾多么多么渴切地抱着这双手臂闻着他下班时身上的味道，快活地拉扯着一起回家啊。
    眼泪不知觉地横了满脸，爸爸躺在那里，脸颊顿觉消瘦，显出硬朗的线条，但肩膀以下的肢体都软软的，那么坚强的人如今翻身都要我的辅助，鼻翼上眼角边一点搔痒都要叫我们帮忙，这些在他是多么无奈的事啊。
    可是我也感谢这场病，让我能够好好照顾一下老爸，把我的手变成爸爸的手，帮他做他想做的一切。小时候觉得爸爸很威严，而今的爸爸多么温和，多么听话，有时候感觉就像我照顾过的自己的孩子。
    妈妈曾经丰满的身体也变得瘦小，头发开始显得稀疏，看得我心好痛。离开爸爸妈妈很久了，脑海中一直保存的还是他们健康蓬勃的模样，忽然换做如花般枯萎的身影，鼻酸泪盈中莫名地自责，是儿女们照养不周，还要年迈的父母劳神惦念远行的孩儿。
    小弟弟已俨然顶梁的男儿汉，得父病讯立刻飞回爸爸身边，每夜贴身护卫老爸，那个小时候淘气被爸爸拎着胳膊打屁股满地转圈也不认错的小崽崽、那个在床上蹦跳磕破下巴痛哭着害我在大雪天跑出去寻找妈妈的小人儿、那个穿着我的棉猴儿非要我领着去厂门口等爸爸的孩子，如今眼神镇定地和医护人员交流，满怀温沉地抱起父亲给他擦洗身体/喂饭……就算一晚只睡了半小时也还坚持更多地陪在爸爸身边，让妈妈姐姐多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