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者

烟若

    旅行者在路上。他感到有些口渴了，于是拧开瓶盖，猛灌了一口水。最近他经常口渴，就像沙漠中渴水的仙人掌。或许并不需要太多的阳光，可阳光却总是无私地倾泄下来，而更需要水份却一直如此贫脊。旅行者此时没有走在沙漠中，却干渴如一株仙人掌。不，仙人掌肥厚的叶茎至少还是翠绿多汁的，它把水份偷偷贮藏在岁月的窃喜中。而旅行者感觉自己更像一枚秋风中干枯的落叶，只需轻轻的挤压，立即会脆个粉碎。
    旅行者已经走了很久很久，在他不知不觉中，就已经走了很远了。在他的记忆里，似乎生来就已经在路上了，虽然他已经望不到曾经的足迹，但是他要求自己一直走下去，尽管不知道要去哪儿，去干什么，但他仍然行走在路上。旅行者没有使命感，只不过除了行走，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生命就像一条行将干涸的河流，旅行者的足迹遍步四周，凌乱而又单一。
    旅行者没有伴儿。其实在路上，有一个同行的人，或许会有趣许多。但他还是选择了一个人行走。有时，旅行者能感觉到风的追随，那是灵魂的贴附。旅行者还是觉得太重，他把行李卸下来，足足有几十斤重，那是他的全部家当，整个人生。他勉强能背负起自己的人生来，已经精疲力尽，自然无法再负担更多，哪怕风中刮落的一片细小的落叶，能可能将他击倒。旅行者还拍了许多照片，他担心自己的大脑容量不够充足，或者他还是担心记忆早晚也会随着金色的夕阳流失，于是他用图片的方式存贮起它们。旅行者的脖子上还挂着一条鱼形的项坠，那是曾经一个女孩子的手工。长着一双巧手的人真好啊，可以编织心情和牵挂。旅行者这样想。但是，项坠已经挂得太久了，如果说意义，或者早就没了。没了痛，也没有伤，甚至没了回忆，还有美好。旅行者之所以还挂着它，只是因为已经习惯了它的存在。
    寂寞偶尔会使人产生幻觉。旅行者也不例外。他痛恨海市蜃楼曾经带给他的渺茫的期望，有时又感激这份平白无故的惊喜，能支撑着他又走过了长长的一段旅程。但旅行者知道，这都是幻觉。在他心里，还燃着一小团火，虽然这火苗在雨打风吹中摇曳不安，但旅行者一直点着这枚心灯，四周愈是漆黑，这团火却愈发闪亮。腔子里还有一口热气在，旅行者就会一直走下去，他没有别的选择。
    不，也许他也可以停下来，认真地看一看河里升腾迷漫的轻雾。但是他是旅行者，就算他停下来，时间也在行走，灵魂也在行走。他还得快跑两步，追上自己的灵魂。
    所以，旅行者还在行走，他知道或长或短，总有个终点在等他。至于终点有什么，旅行者想到这个问题时，神情恍惚，他找不到答案。也没必要费力去找，走到终点，自然会明白了。
    旅行者从生下来，就开始走了。
    阳光，水草，沙漠，河流，高山，湖泊。
    一个人的旅行。

烟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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