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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四岁之前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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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2-24 17:06:5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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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岁之前的记忆,还能有多少?像被流沙河水冲刷过的记忆的河床,剩下的干枯的几块石头和腐烂的树叶。可是仍然是有一些留在了心底的某处角落蜷伏着,时而会窜出来,引发出当时的心境和回忆。
    四岁之前,我跟父母住在北方一个很小的热电厂里,那是一个叫做北安的县城。
    有时会跟长辈们验证这些记忆,可他们说,那些有关的记忆碎片,并不十分准确,有的,也许只是我根据他们后来的描述展开的某种合理的想象。可是我却奇怪,因为那些记忆的碎片在我的脑中是如此真实地存在着,那些尚不连贯的碎片样的东西,像杯中被热水冲沸的茶叶,随着水流的注入上升、下沉,色彩时而鲜明,时而灰暗。它常常会让我分不清今昔何昔。
    现在我回忆起关于四岁之前的记忆,竟那么鲜明清晰地映现在眼前,仿佛那就是昨天才刚刚发生的事。
    狭长的老屋,土黄色的大炕,很硬,炕边似乎一条红色的边漆。对着炕的是一张咖啡色的桌子,两把椅子,对了,炕上的一端码放着两只大木箱,箱子上面有被褥,平时用大块的布盖着。记忆中甚至还见过一个婴儿的摇篮,在炕头上悬吊着,白日的光线从一大扇透明的玻璃窗子照在半晃着的摇篮上,一切是那么模糊而又安逸。也许那只是邻居家孩子的摇蓝,也许它真是我自己曾用过的。迷惑之中,我甚至还依稀能看见躺在摇篮里胖胖的婴儿的脸,睁着大大的眼睛,身上盖着碎花片缝制的小薄棉被。
    母亲经常炸的面果子,则是清楚地留在记忆中的。用鸡蛋、白糖和好的面团,被母亲熟练地切成一片一片,中间再划一道口,就象忽然咧开嘴的微笑,抓住面片的一头,从开口处反手一拧,就会神奇地开出一朵花来,这朵花在油锅中慢慢膨胀,色泽变成金黄,酥绵甜香。独生女的好处是,我会一个人,守着一个装满了面果子的大盆,慢慢地吃。
    四岁之前的记忆里,关于吃的内容很多。记得桌上有一个白色的瓷茶壶,它不是用来喝水的,而是装满葡萄干。有一次我打开壶盖,习惯性地想去拿被热带风沙吹过干涸着浓郁糠浆的葡萄干时,却意外地发现,瓷壶竟是空的!?于是心底的失望像丝袜的裂痕又深又长。我不能明白,我表达着对父母的不满和质疑,为什么那个壶竟会成了空的,那些葡萄干呢?它们不是会永远存在的吗?它们难道不是只要我伸手去抓,就一直都会有吗?后来,壶当然又被重新填满,只是每次打开它的时候,心情就会变得犹豫不决,因为我不能确定,它里面究竟是满着还是空了。
    还记得每到休息日的时候,有时会是早上,有时似乎已经是中午了吧,反正太阳很好地照着,风很大,我会被打扮得像花蝴蝶一样地出门了。挥手跟妈妈告别,我被爸爸抱上自行车的后座,是专门编制的给小孩子坐的后座。父亲推着我,似乎很炫耀。但我知道,这是要去一个人多又热闹的地方,而且肯定还能吃到凉凉的冰糕。后来我得知,那是去北安市里了。但记忆中最突出的,是出行时满足着我小小的虚荣心,父亲的车铃在密集的人群中穿梭着,伴着欢快的叮铃声,我脖上围着或粉或红色的绣着一缕缕金色线的纱巾,随风飘逸着,像一只美丽的花蝴蝶。
    在四岁之前的记忆里,当然也有憎恶。家里那扇永远紧闭的墨绿色的大门。不知道它是不是真的是墨绿色,但在我的记忆中,它就是那样的颜色。它把我关在黑暗的屋子里,我听见时光在身边缓慢地流逝,而外面就是那样一个热闹有趣的世界,它与有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每一天在一个孩子的世界里,都是那么地漫长,有时我甚至怀疑,那扇门永远都不会被打开。就这样我带着无限的寂寞守侯着,永远失去了在阳光下成长的机会。这种封闭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回到哈尔滨上学后,我已经习惯了安静孤独的生活,不太擅长与别人交流,更几乎与所有游戏绝缘。那时最流行疯玩的是两种游戏,一是跳皮筋,一是chua(三声)嘎拉哈(把口袋高高地抛起,再利用这个时间差抓地上的嘎拉哈,就是几块小猪骨头)可是我完全不行,像一只四体协调障碍的软体动物,带着无比羡慕的目光,看着同学们跳皮筋最高到大举(把手臂举到最高,飞身从两根皮筋中间穿入)或者细到小手指那么点点的空隙,也能跳进去。我只是在旁边看着,像一个局外的人,觉得她们创造的奇迹是那么地不可思议。
    当然在四岁之前的记忆里,我也有自己近乎残忍的娱乐。每到睡前,只要听到捕鼠器咔嗒一声,跑过去一看,准会有一只误入的老鼠,倒霉地挣扎在玻璃罩子里,它似乎还没大搞清楚状况,就随即被无情地扔进黑色塑胶的脏水桶里。而属于我的娱乐是看着它,在水里不停地扑腾,有时会久一些,有时则没有几秒。恋恋地看完了这个,当然会被催着上床睡觉了。这种游戏一直快乐地进行着,直到有一天,一只非常小的老鼠面临着同样的命运,它的四肢柔软,像面条一样无力纤细。凭经验,我以为它会很快沉下去,但是没有,它真的坚持了好久,在它最后下沉那一刻,我似乎忽然醒悟到了一种对生命的留恋,忽然懂得了一种叫做怜悯的东西,从此后对这项娱乐即觉得索然无味甚至反感了。
    四岁之前的记忆里,还有一件最喜欢的海军领的棉质线衣,上面印着美丽的小燕子。还有几本永远都在反复看着的图书,有一本是讲老地主偷豆子的故事。冬天的时候,我趴在热热的炕上,翻看这些画册,一边吃着从地窖里取出的咬一口带着冰茬的又凉又甜的冻苹果或花红果,一边不明白地想着,为什么大寨要把梯田修到山上,一圈一圈的样子,又为什么老地主永远是一副猥亵的在人前抬不起头的模样,为什么一定要打倒他们,如果不让他们去拣拾收割剩下的黄豆,那他们冬天吃什么?
    我甚至还清楚地记得,四岁之前曾经做过的一个梦。梦里是闪烁的碎玻璃片像宝石一样镶嵌在黑土地上,只有这一个镜头,它忽地在记忆中晃过。就像这些所有关于四岁之前的记忆,也深钉并闪烁在我的灵魂深处。还曾记得过这样一个场景:似乎天上飘着雨,很黑很黑,有一个人躺着的人,从头到脚全身都被包上了黑色塑胶的那种老式的雨衣。所有的人都匆忙失措,有哭声,手电筒的发出微弱的光。那是我第一次近距离地接触到死亡,虽然当时我并不十分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那种奇异的感觉,让我嗅觉到某些与众不同,那个黑色的夜,迷茫无助,永远定格在记忆的某处,至今仍仿佛能嗅到那股黑色晦暗的气息。后来问起过妈妈,她说那个人是因为下窖时中了毒。我说那是在很黑的夜晚发生的事吧,天上下着雨,可是妈妈说她已经不记得了。所以,我也无法再验证关于这份记忆的真实性。它所有的真实,都是停留在我脑中,也许所有这些只是经过化学反应或时光打磨后的碎片。
    长辈们还说,那时因为工作忙,根本无暇过多照顾我。常常是他们去上班了,就用绳子把我捆住,怕孩子乱动掉下去吧。而我的哭声,会冲破空气中浮荡的尘灰,嘹亮地、长久地、空荡荡地在整个小屋回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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