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问象田梵卿∶寒风乍起,衲子开炉。忽忆丹霞烧木佛,因何院主堕眉需?
师曰∶张公吃酒李公醉。
佛教的缘起论指出,世界上万事万物都是各种因缘和合而成。此有则彼有,此生则彼生。从这个立场来看,芸芸众生菌菌万物都是互相交替和融合的,我中有你,你中有我,每一个人都与其他任何人任何物圆融无碍,因此,禅家习以“张公吃酒李公醉”来表达这一真理。
但是,倘将这种联系仅仅囿限於人类,则未免显得狭隘封闭了些。禅者在生活中,往往将此手足相连的共命共感扩展到悉有的层面。悉有,即一切存在,包括了有生命的和无生命的存在。
黄龙慧南禅师常问僧众∶人人尽有生缘,上座生缘在何处?
正当问答交锋时,却伸出一苹手说∶我手何似佛手?
之後又垂下一苹脚∶我脚何似驴脚?
三十馀年间,黄龙常常用这三个问题来检验前来参学的僧人的悟性,竟没有人能领会其深意。这便正著名的“黄龙三关”。
第一问的大意是,人人皆由前世因缘转化而来;第二句是说人的心性与佛相同;第三问是认为人与其他众生也无本质区别。第二问和第三问正是建立在博大的宇宙同情心之上。
镜清禅师也用类似的方式引导弟子获得这种认识。
有一次下雨时,屋外淅淅沥沥地响,镜清问他门下的僧人说∶外面是什麽声音?
学僧说∶是下雨声。
镜清说∶错了!
徒弟大惑不解∶咦,老师,应该怎麽感觉才对呢?
镜清凝然地望著窗外,平静地说∶我就是雨声。
只有突破物我的界限,物我相忘,没入天地间的每一滴雨声里,才能完全体会雨声的全部意义。正如禅者所描绘的那样∶
东涧水流西涧水,南山云起北山云;前台花发後台见,上界钟声下界闻; 白云自占东西岭,明月谁分上下池;东庵每见西庵雪,下涧长流上涧泉; 南山起云,北山下雨。 日本诗人芭蕉有首很著名的俳句∶古老一池塘,一蛙跳在水中央,扑通一声响。
这几行诗所表现的,就是芭蕉习禅获得顿悟的那个刹那时刻。当此之际,主体与客体,能知与所知,芭蕉与蛙声,都不复区分,绝对合一,整个宇宙的迷雾,都在那苹青蛙扑通一声跳落水中的那一瞬间顿然在他眼前烟消云散。
促使芭蕉获得顿悟的,正是芭蕉与声音、张公与李公的绝对合一。悟境就发生於这绝对合一的瞬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