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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WINEND

原创中篇小说:《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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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0 23:32:53 | 显示全部楼层
(九)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我对自由的向往……
    赵云的手机响了。彩玲音是许巍的歌。他看了号码,表情凝重起来。喂……听起来是公事。
    对不起,要赶到所里。
    那快去吧,我说完就拉着他往街口跑,扬手去打的士。雨中的士不是很好打,我松开无意中拉着他衣袖的手,变得不敢看他,眼睛就在街上四处乱扫。终于驶来一辆空的士,我刚要和赵云说再见,却不由分说地被他塞进车里,你先走。
    不行,你有急事的!
    不行,这么晚了!
    不行!
    不行!这一次他很固执。
    车开动了,我回头望着他。瘦而挺拔的身影模糊在灯火阑珊处。绵绵的雨丝注释着夜色,沐浴着群生。雨,让这一切是崭新的,雨中的心,恬淡明净。

    第二天上班,公司来了个新同事。本来这也没什么新鲜,公司正是招兵买马的时候。可是发现公司的男同事个个莫名兴奋,议论纷纷的那是新上任的总经理办公室秘书:是个大连美女,喝了洋墨水的MBA。身材火辣,又如何时尚新潮。名字也超火辣:Coco。据说她已经来了半个小时了,电梯里的香水味还没散去。
    大家又说,老板再老也是男人,喜欢美女没错,又何况人家才貌兼备。但是公司的常务副总是老板的新第二任夫人,而且是个博士,不可能懦弱到眼看着老板把一个定时炸弹安置身边吧?看着吧。
    我来公司不过两三个月,却也眼见许多形形色色的“人才”来来去去。就像之前的总经办秘书是个大学刚毕业的女孩子,无功无过,无声无息,气质清雅,却不想有一股淡淡的狐臭,使人敬而远之。招聘的人事干部带了眼去,但可能因鼻塞感冒而铸成该错。最后考虑老板的“健康”着想,还是让她开路了。
    香水味就好过狐臭啊?那么冲的香水味道就不影响健康啦?听到小徐的声音。大家又哄笑起来。
    其实在某些时候,法国香水和狐臭一样,都是一种自我保护。我边想边来到自己的办公桌前舒服地坐下。把手机摆在月历旁边,发现有一条未读信息,唇角微微上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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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1 00:53:32 | 显示全部楼层
(十)

    下午5点抵达机场。林繁。
    原来是林繁要回来了。给他安排好了下午接飞机的车辆,我写了MAIL给老板简单汇报所里立案的情况,老板没到公司,他的“早晨”一般是从下午开始。
    Joanna,你好,我是新来的Coco,请多关照!一阵香风袭来。
    我抬头一看,是传说中的Coco,价值不菲,即性感又不失OFFICE风格的套装,头发梳成OL的经典发髻,虽然我们的写字楼也算是城中高档的写字楼,但这么“全套”的打扮还是不多见的,衣服是人的招牌,一定程度下,穿什么,什么就是你。我站起身,微笑着说,欢迎欢迎,美女Coco
    Coco忙说,你才是美女,还是才女!说完伸出手来要握手。
    我们微微的握了手,我注意到她手腕上经典的棕红色表带的卡地亚表。我一边说着客气话一边惊诧于Coco才来了2个小时,就收集了许多信息:我的名字,我的底细?人物,是个人物。
    以后有什么能帮到的尽管来找我!
    好的,认识你很高兴,Joanna

    公司里的丁丁当当的声音还是不绝于耳。陈列室据说要完全避光的,还要煞有其事的安装避光的黑色幕帘。公司的家底:那些光学仪器届时也会被道具般摆放于内。小马,我们走吧,下午3点半,我准备和司机一起去接林繁。大家都在拼命地找“外务”好赶紧蒸发掉。
    有点心烦,手机就那么一直安静着。
    接到林繁都已经6点了。他精神焕发的穿这一件棕色袖肘处有麂皮补丁的外套向我们走过来。看得出尽管他不饿,还是执意要在机场的一个粤菜馆请我和司机小马吃饭。
    回去的路上,在车里,林繁好像很随意的从外套口袋掏出一个物什给我,我接过来一个,是个很精美的景泰蓝的首饰盒。
    顺便带回来,拿去玩吧。林繁淡淡的说。
    很精美,又不会太贵,我爱不释手,怎么也想不出拒绝的话来。好有艺术性和观赏性的礼物!
    谢谢你啊,林总。
    不用谢,请我吃饭。
    好。
    在现代经济学里认为,供求关系决定物品的稀缺性,而稀缺程度又决定了其竞争度;例如成功的男人。公众给成功男人的标签具体就是有钱。具体说就是有车有房,奥迪A6要有一辆吧?房子也要百十来坪吧?每当我在万家灯火时分,回到自己租住的小小单身公寓的时分总是觉得很怅惘。26岁的我希望有一盏灯是为我而亮的,一个属于我的男人:不需要有钱,只要他有上进心,末欺少年穷。 他和我一起去过那一饭一蔬、有滋有味的生活。家里要有一幅漂亮的纱质窗帘,而我穿着家居的衣服倚在窗前,一幅画一样的等着着他回家……
    躺在床上,无聊的翻着手机的旧短消息,删掉,空白,删掉,空白。忽然手机荧光屏绿光一闪,一条消息不期而至。
    江枫,睡了没?又是林繁。
    还没,有事吗?
    出来吧,我在你们楼下。顿了一下,又一条消息:银行的朱总约我们喝酒。
    一会儿见。反正我也睡不着。
    朱总原来是国际信贷部的,打交道的就是国外的银行和业务正规的企业,银行给人家放贷,还要满面微笑,和颜悦色地说,我们这里还有些额度,要不要呀?可是调到国内业务部,尤其负责中小企业贷款这块,朱总可谓是如鱼得水,银企关系搞得活。他看项目看的准、狠。关系再好,多头寸调一点,但大的额度他从不轻易应允。
    还是公司的车停在巷口,我一边上车一边说,小马辛苦了。又问林繁约了朱总在哪里见。
    天上人间。
    那是让多少男人流连忘返的地方。我庆幸自己穿了双3寸以上的超高跟,天上人间可是美女如云,而且都是个子高挑,身材出众。好像同一时间从地里冒出来的似的。让人恍然大悟美女是分时间段出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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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1 00:54:26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一)

    先生小姐晚上好!
    厚重的大门依次在面前洞开,金碧辉煌的长廊两边是依次排开的长腿性感美女们的招呼声,场面震撼。我在林繁身后跟随着“公主“的指引步入包房区,才这个时间场子已经很热了,迪斯科舞池里嘘声一片,一群老外在围着女孩子们起哄,仔细地看去,那个和老外们扭扭搭搭的女孩居然是Coco!她还是白天的裙子,不过外套是脱掉的,里面是吊带衫,头发也是披下来的,但时不时被她又用手撩起。
    到了包房,朱总和另一个中年男人已经在那里,寒暄,落座。只听林繁说那人姓徐,没说他的来历,那人倒是气定神闲,看起来也很儒雅。庸俗的称呼人家“徐总”。和西方人不同,中国人注重称谓,带个“总”字总不会错。
    酒水,果盘,公主们鱼贯而入,跪式服务,让客人感觉尊贵都不惜自己的膝头软一点。天上人间,神仙所在,可是天上都是绵软的云,人间百姓又如何得以安住?
    云,又记起那片云。高中时代背诵过徐志摩的诗《偶然》也在耳边萦绕,那飘逸如云似风,清冷如烟似雨的句子:
    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
    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
    你无需讶异
    更无需欢喜
    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
    你我相遇在黑暗的海上
    你有你的
    我有我的方向
    你记得也好
    最好你忘掉
    在这交汇时互放的光亮
    为什么在热闹的时候,我反而觉得最寂寞。为什么热闹的是他们,我什么都没有?觥蹴交错,进口的威士忌,KTV的高保真音响,灯光,一切都很high,我笑着喝着,但是很快就知道自己不行了,我醉了,不是酒,是醉在自己打开的心事匣子里。
    为了面子,要中断一下这要命的车轮喝法。去洗手间吗?不行,包间里就有很别致的洗手间伺候。只好打开包包,拿出沉默的手机,假装接电话的样子步出包间,胡乱的走着,想找一个透气的地方。
    我没有找到一个可以打开的窗子,走廊的尽头有一扇窗,走过去,居然只是个摆设;在厚重的墙面上挂着百叶和纱幔。要窒息了。
    回家,我的枕头。疲惫的身体对我说。于是拿出手机,要打给林繁告假,但是潜意识却拨给了赵云。
    喂?一听到他的声音,眼泪立即飚出来,赵云,我要回家……
    我的身体变得很轻又变得很重。但是有柔软的床承载着我的身体,头也舒服的枕在枕头上,是我的糖果枕吗,还带着我的味道, 我要睡了。
    是赵云送我回来的吧,我的电话让他像超人一样飞向我,在我就要坠落的千钧一发;在脚下的水泥地出现巨大裂缝要吞噬我的一瞬间揽住我的腰,迅速离开。是梦吗,不是梦吗?
    没有超人,赵云出差不在市里,是司机小马送我回去的。
    醒来,不想起床,躺在床上编织肥皂剧一样编织着赵云送我回家的白日梦:
    睁开双眸,看到他蜷缩睡在我的单人小沙发上,他成晚的看护着酒醉的我。肥皂剧里的女人刚睡起来也是有着完美的妆容,“现实”生活的人当然要像猫一样溜起来。轻悄悄到洗手间先梳洗,不让你喜欢的人看到你狼狈样子。梳洗完,要换掉昨天的衣服,可是低头一看,自己居然换了睡衣?是半夜梦游时候换的吗?
    赵云!我嗔怒的跑出去质问他。可他已经在小小的厨房里忙碌早餐了。
    醒啦?他翻着平底锅里的荷包蛋。荷包蛋还是双黄心形的。
    我看着他说不出话,转过脸又不知道说什么。
    没事了。他笑笑地转过我的肩膀说,你吐了,我换下你的衣服,洗掉了。
    我用手捂住脸,丢死人了。
    好了,做我女朋友吧。
    想到这些肥皂剧的情景我傻呵呵地笑起来。林繁的电话这时来了。江枫,昨晚没吐吧?好点没?
    林总,我能不能请一天假?
    好,休息吧。
    毋庸我编织其他谎言,林繁很爽快的准假,其实不想也知道,老板今天下午肯定又要开大会,公司融资乃至上市的时机来了没来不知道,但怎么也要搞得人心激荡一些,群情激愤一些,人仰马翻一些,公司才有氛围嘛,顺便让新来的小秘书一睹他的风采。
    我回来了。你要保重身体,工作不满意的话就换一个吧。中午时赵云发了短消息给我。他总是那么直白犀利一针见血:昨晚他听到我的哭,知道我的委屈,他也关心我。
    晚上陪我一起吃饭好吗?我的手心有了汗。
    好,一起吃饭。
    这个时候我仅仅可以确定的是,他并没有当我是一个才见过两次面的陌生人。暗恋,这是我给自己又出的一道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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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1 00:55:00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二)

    还没到夏天,但是湿热的天气让人感觉闷闷的,尤其是做厨房的工作。茭白炒肉,芹菜香干我都只放了一点红色的甜椒装饰,玉米马蹄汤还在煲,青菜已经摘好洗净摆在一边就等客人来了再炒。米饭的香气在小屋里氤氲。
    女人到了一定的年纪就会爱上厨房。例如桀骜不驯的三毛还能在物资匮乏的撒哈拉大沙漠做出私房菜呢。一次她老公荷西的中国通上司要来家吃饭,点名要吃烧竹笋。荷西忧心仲仲地问没有竹笋怎么办?三毛胸有成“竹”的说,吃筷子啦!结果荷西的上司用餐之后赞不绝口说那是他吃过的最鲜嫩的竹笋!其实那不过是聪明的三毛用削了皮的小黄瓜冒充的。我也欣赏周星驰《大内密探008》中刘嘉玲饰演的妻子对疑似出轨丈夫的深情表白,即使是在和老公吵架之后她还是说,老公,饿了吗?我去给你煮碗面!看似无厘头,看似市井,但就一如她对梁朝伟的宽容大度一样大爱若愚。也许哪里有爱,哪里就有你的饭。也许奢侈的爱情,不过是平淡饭菜的调味品吧?
    我散下束起的马尾巴去冲凉,之后换了件即漂亮又随意的背带工装牛仔裙,配红T恤。我对这镜子满意地笑着。又看了看表:7点。
    敲门声如期而至,开门,看到赵云。
    可以进来吗?
    当然,快进来坐!
    赵云身上有不经修饰的男人味道,高鼻梁,职业的习惯让他总是嘴角紧抿,嘴巴的线条棱角分明,皮肤黑黑,是健康的肤质。
    让他落座,倒杯水,随意的聊着,好像还是第一次谈这么私事的事:26岁的他警校毕业才两年,家在本地,有3个姐姐都已经结婚。
    我头脑里快速算了一下,看似成熟的他比我还小半岁。
    女朋友呢,介绍介绍嘛!我装疯卖傻的说到重点。
    工作忙,顾不上啦!不过老妈和老姐一会儿就塞过来一个,要我见面。赵云笑着摇头。
    人之常情嘛。我笑咪咪的不动声色。心里在三呼万岁。
    饿了吧,我们吃饭吧!说完我很快起身,收拾停当,饭菜汤上场,红红绿绿的摆起来甚是好看。
    哇,这么快就可以吃了,象变魔术一样哦!赵云提箸感慨道。
    我心里说,当然,我忙了一下午了。
    刚要落座,有敲门声。打开门居然看到一大束百合花和……林繁?
    林总,你怎么来了?我的眼睛睁得很大。林繁把花塞给我,顺便买的。林繁总喜欢在送我礼物的时候说“顺便”。他进门后发现自己来得不怎么是时候,他看了一眼门槛内摆放的一双男士鞋。
    怎么样了,昨天喝那么多,今天连班也不上?
    我没事了,哦,我朋友在,给你介绍一下!他是赵云,我朋友。本来想说男朋友但没说出口。又对赵云说,这是我的头儿,林总。
    你好!赵云伸出手跟他握了握。
    林繁也很殷勤地打着招呼。我躲到厨房摆弄着那束花,香水百合很香。半晌听到他说:江枫,你好好休息吧,我走了。
    林总,慢走。
    送走了林繁,我不怎么敢看赵云的眼睛,只是催促他快吃饭,饭要凉了。

    你无情!你残酷!你无理取闹!
    你才无情!你才残酷!你才无理取闹!
    我怎么无情?怎么残酷?怎么无理取闹了?
    你就是无情!就是残酷!就是无理取闹!
    电视里琼瑶阿姨的台词在声嘶力竭地喊。我用脚趾关掉聒噪的电视。赵云走后我躺在床上想心事:我一直用尽心力要活得精彩,可是好像我一直用的是“拙力”,不是“巧劲”。守护不住自己轰轰烈烈的初恋,应该是有缘无份,和赵云之间的这份朦胧情愫又似乎没有那个天意在帮忙。让我还测试不到赵云的电流强度,那微笑、关怀的背后的意义。
    日子一天天的过,不管你高兴也好,不高兴也好。
    这天翻日历忽然发现后天就是自己的生日。这让我有了理由去按他的电话,下意识的,我的手指在绕着电话线。
    赵云,最近忙什么?
    江枫?我最近在集训,很累!你呢?最近工作顺利吗?
    还好了,后天,你有时间吗?我后天过生日。
    那我尽量抽时间吧。
    好,到时候联系。
    喂,我可听到了啊,在约男朋友吗?不知道什么时候,Coco端着一个杯子,在我身边出现。自从她来到公司,对我好像是惺惺相惜似的总是凑近乎,我可不觉得我们会是一类人,例如有一次在中午用餐时间,我忽然感觉大事不好,生理期不听话的提前光顾,公司里只看到Coco,于是问她有没有那个?女孩子之间此类事情的救急本来也不新鲜,可她却象脑部短路似的,做出很奇怪的面部表情,没有,那个,从来不用。我差点跳起来,从来不用?只见她从包包里拿出一样东西,拍到我手里说,给,土包子。我看了半天,棉条?不知道怎么用。只好下楼去买自己常用的护舒宝。Coco的频道跟我们如此之不同却能在一个公司里也是一个奇迹。但是我们谁又没吃过她的巧克力呢。当然工作做得不好的话,饼干派的再多也没用。目前为止,发现热情、巧克力、极棒的英文是她的必杀技。
    我挂了电话,对着Coco微笑,不置可否。
    Coco没有走开的意思,有点感慨地说她刚刚game over
    我差点从椅子上滑下来,game over?什么意思?失恋,还是打保龄?
    这回Coco对我甜笑了一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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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1 00:55:28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三)

    老板下午开会把发改委的深圳一行接待工作交由我和Coco负责接洽安排,林繁是汇报人,牵头成立接待工作小组。行政部协助一切灵活机动的事物,财务部在费用方面要保证特事特批特报,因为照以往的速度报批费用,估计客人都要睡马路。傍晚大家又开了个小会,然后各司其职,面子工程正式启动:Coco安排“预算内 ”的四星级酒店,要亲自去布置鲜花、早点及各色我们南方特色水果。行政部到处找和市政府接待车一样的“伊维柯”。本来接待处的车队队长是我们的老熟人,可是他手里的车已经被调度,只好考虑租车。我愁眉不展的按老板的意思在草拟《公司内部人员接待礼仪》,其实就是规定员工场面上要知道什么时候微笑,什么时候鼓掌,什么时候要表现忙碌和专注的“工作状态”。保全工作方面,林繁挑了车队的两个机灵的小伙子随行。大戏登场,锣鼓先行,跑龙套的则要满地打滚。
    之后林繁要请大家宵夜,我感到疲倦,挥挥手准备先回去了。听到Coco在身后说,哇,Joanna可真乖,以后谁娶了她谁下辈子当和尚都值,对不对呀,林总?
    正待回头看时,一辆黄色的现代跑车“轰”的一声停在路边,Coco立即默契地上前,落座,消失。这是她的新game还是旧game?看不懂。她年龄比我还大两岁,难得她还那么贪玩。开心就好!
    江枫!林繁在挽留。
    我回头看着他,他在我家看见赵云后未动声色,反而依旧关怀备至,有事没事总是找我,难怪Coco有如此之说。
    是赵云激发了他的斗志吗。我当然不会傻到认为那是他对我的痴情,而只是男人的好胜罢了。后天就是我的生日了,我可不想有黑眼圈。又挥挥手告别,跑着去追逐我的末班车。
    我的小单身公寓真的很小,只有20来平,但是基本功能齐全:厨房,卧室,洗手间。是几年前我和前男友一起买的。位于市里一条主干道的边沿,楼体象遮羞布一样遮住后面城中村的“握手楼”,因为交通便利,又是区别于“农民房”的花园房,我和前男友被吸引来手挽手看房。他还在抱怨花园房怎么没看到一株花?但最终因为一站地外有个教育学院,而教育学院的足球场是附近最棒的,所以买了下来。 首付是彼此的积蓄,月供不高,没有压力。而那时的我总是象猫一样依在窗边,看书、看市井百态、看对面窗边晾晒的各式家常衣服。花叶状的铸铁窗护栏,白纱窗和浅咖啡色的亚麻窗帘,是我最爱。后来他走了,钢筋水泥不能带走,于是就丢给那个走不出来的人,住在这个空壳里物是人非。
    曾辞职去旅游,去向往已久的云南、大理、香格里拉。旖旎的自然风光没有治愈我的伤痛,但是荷包缩水让我清醒,回到小屋,处处蒙尘的那种凄凉让我清醒,揾工那种失望和希望的交替让我清醒。颓废的日子象潮湿的泥土,清醒如春笋般横七竖八的冒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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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1 00:55:56 | 显示全部楼层
(十四)

    晚风轻拂,城市的夜象肆意绽放的勒杜鹃,艳的嚣张,却没有故乡小镇的夜色如兰幽香。下了公车,远远的我的小屋正如沉默的广口瓶子般,等着封存我。
    远远的看见一个身影,瘦而挺拔的身影让我的心跳加速起来,是他吗?眼眶湿润起来,我太感性了吧。赵云!
    他微笑着,微笑着。
    我跑向他,没有矜持没有顾虑没有犹豫地,我撞到他的怀里。他的手落在我的头发上,一切那么自然。
    忽然听到一种小狗嗓子眼里的“呜呜”声从脚底传来,吓了一跳,真的有只小狗从赵云的身后绕过来,绳子在赵云手里。
    买了只小狗送你当生日礼物,你喜欢吗?
    那是一只普通的小黄狗,眼角耷拉着,丑丑的;粗腿粗脚,是只笨土狗,而且它现在还很小,可能刚刚断奶。一副很无助很彷徨的样子。
    喜欢,好喜欢。我蹲下来抚弄着它的头和脖子。
    我们的手时而拖在一起,时而交叉着,他的手心有一点汗意。

    Joanna!等电梯时Coco在后面赶上来。
    早上好,Coco!
    气色不错嘛!她笑眯眯地说。我们一起步入电梯。
    Coco的观察力是一流的。品味是一流的,私生活方面西化了些,但只要没有妨碍到别人,那就是人家的事。总比看起来贤良淑德却总想一步到位、成天玩着危险关系的女孩子让人喜欢。
    还说,昨天怎么就跑了?黄跑车是谁呀?
    黄跑车?听起来还以为是黄包车!我们嘻嘻哈哈的打趣着。
    公司里已经热热闹闹地开始布置,花草租赁公司的人抱着沉重的植物跟在小徐后面,欢迎的横幅也即将拉起来,还在最后的调整字的间距。我看着公司大厅里诺大的关公的塑像和香炉在想这是不是跟科技氛围有点不搭调?大厅的天花也蛮有意思:一轮光芒万丈的太阳和一弯月亮的浮雕构成,我一看见这些就联想起老板和老板娘。小徐把一些柚子皮放在刚装修好的展示厅的各个角落,说是能吸走甲醛味儿。我真是没看出她这么有才,估计行政部我是回不去了。
    Coco说干脆把她给客人买的一筐沙田柚也拖过来吸味,明早再搬到酒店去也来得及。我瞪大眼睛看着她,问她怎么想出来的?小徐笑得直不起腰,还说可以啊,反正他们北方人也不知道正宗沙田柚是什么味儿!法律顾问说再不知道,也不可能是甲醛味吧?此言一出,又笑翻了一批人。
    中午接到赵云电话说明天会忙,不知道有没有时间陪我。我知道他的工作性质,但我还是佯装生气,撒娇,贪婪地索取着他的感情。赵云说那怎么晚我都过去看你吧,好吗?我这才说不要,不要你那么累,改天给我补过生日吧。又说谁让你起这样的名字?赵云说我名字怎么啦?我说一抬头就看见你!赵云的笑声震聋我的耳朵。
    下班后急切地回家,买了狗粮和一些牛奶。坦白说我更喜欢养一只白色的蓝眼睛的小猫,温顺,但不太缠人,和我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但是小黄狗的到来让我有同类的感觉,它同样的需要照顾,需要一个家。还有,我喜欢看赵云抱着它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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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1 00:56:39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五)

    小黄狗叫熊熊,因为它长了一幅“熊样”。
    钥匙刚插进锁孔,就听见熊熊“汪汪”地叫着。饿了吗?别急嘛!我边开门边跟它说着话。怕它乱拉溺,把它关在洗手间了,小可怜呀,别着急呀。我放下手里的东西就赶紧去拴它松开绳子。熊熊小小的黑豆眼睛乌黝黝的看着我,呜呜地叫着,好像诉说它一天的委屈。我安抚着它,拿出狗粮和牛奶给它吃,它吃得很香,吃一吃,还警惕地看看我,有点护食的样子。
    有了牵挂,小屋就有了家的感觉。回家的脚步都是匆忙的。看着熊熊吃东西,心里的感觉好踏实。
    熊熊吃的肚子鼓鼓的,跟着我的脚步跟进跟出。兴奋的不亦乐乎。忽然发现它在厨房尿了一小滩,我忙把它抱到案发现场,指着弄脏的地板大声地训斥它。这是赵云特意嘱咐我的,说当它第一次犯错误的时候要凶它,它才会明白,才会改,这是教育。熊熊耷拉着耳朵,眼睛不敢正视我,无辜的眼神飘来飘去的,让我立即心软,心甘情愿地去擦地板了。
    晚上给熊熊冲凉,用毛巾擦它,它呢,四脚朝天的蹬着腿,耍赖地用白白的小乳牙咬着毛巾,跟我抢毛巾。我拽住毛巾拖着它在地上擦地它也不松嘴,逗得我哈哈大笑。
    电话响了,是林繁的号码。
    林总你好,有什么指示?
    江枫,心情不错嘛。出来吗?带你去一个蛮不错的酒吧。
    不去了,我在跟我的小狗玩。
    你养了小狗?林繁沉默了下,说好吧,那你忙吧。

    早上起床听见熊熊在打喷嚏,是昨天冲凉没擦干吗?我留了足够的食物给它。匆忙出门,锁门的时候,熊熊汪汪地叫了几声。
    早晨专车接了发改委的主任和项目专家来公司参观,老板、老板娘亲自挂帅接待。老板其实也是很有来头的,从内地一个知名的汽车生产厂的厂长到现在的中型民营公司的老总,起起伏伏,却一直在风口浪尖上。公司的这个项目也是他在国外考察时独具慧眼的带回来的。用他的话说,不是简单的引进,而是创新型的拿来主义,并移植到国内与传统产业结合,然后突破产业瓶颈,再形成具有自主创新能力的技术。而且重要的是这是中国掌握自主知识产权的一次机会,有望改变我们该产业长期受制于人的被动局面。他成功游说并取得了内地政府的大力扶植,拨地,拨款,在当地科技园建起了生产基地。而我们这个公司的职能是利用沿海城市的人才优势打造的研发基地和管理中心。
    有意思的是我们公司的老板娘是非常对口的该项技术的专家:光学博士。两个人强强联合,磨刀霍霍,一定要割这块肥肉吃了。但吃这肉是有步骤的,有讲究的,光明正大地一口一口的吃,还要能长期的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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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1 00:57:01 | 显示全部楼层
(十六)

    Coco在跟随拍照,她穿着红色的套装,短裙,红色裙子就不能长及膝头,暖色色块太大会沉闷。她纤细修长的手指拿着一款日本的变焦数码相机,这相机不是公司的,是Coco的私家财产。她的着装,她的行头都给公司增色增值,她不是简单的花瓶,即使是花瓶,也是个可圈可点的、价值不菲的花瓶。
    林繁,黑色的西装,是贴身的那种,庄重不失时尚。白色的衬衣素色的领带。神情又凝重又专注。时而凝视着侃侃而谈的老板,时而又低声和客人们耳语几句。我忽然明白老板的心思;公司里什么样的人都要有,每个人都是一颗棋子,一种道具,就跟临时搬来的光学仪器一样。我们看似不是一路人,但谁也不能替代或置换对方,但由于管理水平的问题,职责及利益边沿不清楚,老板特别聪明的喜欢成立什么工作小组,让大家协作联动,保证决策执行。而在这种边沿不清的情况下,大概就是说你做什么决定了你是干什么的。就像现代管理学原理中的角色扮演这种实践。
    我呢?我盘算着自己手里的活儿,清楚自己的职责范围,就象我家熊熊撒尿来划分自己的地盘一样。是必须明确,不可模糊的。
    中午宴席间,林繁一再地示意我去敬酒。但是Coco冲得很前,满场飞。我微笑着没动,对林繁说公司又不是KTV,这个时候一个活宝就可以了。我说话这么冲,林繁可能以为我是嫉妒,但是我心态真的云淡风轻的。忽然,林繁在我手里塞了一杯酒,把我拽到主人席那边,对着一大桌子说,我们公司的小江今天非常开心,首先是各位的到来,还有,今天是她的生日,想借此敬大家一杯!
    这么巧?今天是个好日子!好日子!自然有抬轿的。
    小寿星敬的酒我们一定要喝!
    我的脸都烧了起来,赶紧左手端着酒杯,右手托着杯底,热辣辣的一口把茅台灌了下去,等客人们给了面子干了杯,又赶紧给人家满上,这才礼貌地告退。
    林繁不是很喜欢说这些应酬话的,他是在维护自己的手下吗,但是他又怎么留意到今天是我的生日呢?虽然觉得这是没必要,但心里真的很感激他。
    林总,怎么知道我过生日?
    那还不简单。
    林繁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给我,说这个给你。
    是钱?我当然不能要。不行!不可以!我原来在外企的时候,老板也会在月底、节日或生日什么的封红包给我,那个时候拿的心安理得。但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
    傻瓜,林繁笑着说,打开看看。
    原来是张精美的生日卡片,小巧的,白色的,里面有一枚红红的枫叶。林繁说,这也是北京带回来的,刚好可以打发你的生日。
    林繁的礼物都绝不简单,而且让人无法拒绝,“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但谁又不喜欢被宠着,被关怀,被在意呢?谢谢了!我说。我只能淡化这种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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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1 00:57:22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七)

    下班后我急急忙忙地往回赶。惦记熊熊。开门时熊熊没有象昨天那样兴奋地叫,洗手间臭气熏天,脏的一塌糊涂。熊熊卧在地上,看到我才慢慢的起身。白天他好像吐了,排便里有血丝。我把它抱到一个纸箱里,清理洗手间。熊熊对这个箱子好像很满意,之后精神也好点了。喂它吃了东西,它吃了,还喝了很多水。
    坐在飘窗前打电话给赵云,手机不通。我发消息给他,熊熊好像感冒了。没有回应。
    十一点多了。我期待的浪漫美好的生日这天就这么消磨掉了。我点燃了二十七根小蜡烛。在黑暗里看着它们摇曳着,慢慢的燃烧。某个时候我们都很weak,需要用一餐饭或者其他什么样的形式来慰寄自己,告诉自己爱和被爱着。时间是个可怕的东西,一年就这么在过不去中过去了,一时间,白驹过隙,白云苍狗之类的话都冒出脑袋。熊熊趴在纸箱里看,很懂事的样子,嗓子里还呜呜地响。
    半夜里熊熊打喷嚏。我帮它盖了大毛巾,但是它好像又嫌热,把毛巾压在身下,起床后发现它把毛巾给尿湿了,又批评了它。留下食物,走人。其实心里蛮不忍的,它是只生病的小狗,快点好起来吧,熊熊。
    到公司后才知道一大早发改委的人已经跟老板去机场了,要去内地的工厂看生产线了。虽然听说工厂都是出于停工状态,但发改委人到之前,生产主管肯定会大喝一声,孩儿们,操练起来!然后把一些拼装好的产品从仓库抱出来再拆拆,再拼拼,要得就是这个过程。老板说的好,全当练兵。
    我们的公司是怪胎,但是存在的就是合理的。何况老板发薪从来不拖欠。也曾经历过那样的公司;公司经营正常,但老板发薪水只发给他不讨厌的人,对于他看不顺眼的一个倒霉蛋,据说为了拖欠的5000多块钱跑到市长信访办去哭了N次。这样的公司只能让人象逃亡一样离开,不要抱任何幻想。
    中午正在昏昏欲睡的时候,忽然听到很大声音的吵闹,抬眼一看,一个女子从林繁的办公室出来,林繁跟了出来,脸上的表情尴尬之极。林繁也有栽了的时候?
    那女子浓妆,睫毛,唇彩,腮骨上都一应俱全的涂满了颜色。说话的声音很粗。她,如果是传说中的林繁女友,那是完全是不登对的。为什么林繁三十几岁不结婚,难道这就是谜底?
    法律顾问在公司呆了好几年了,是老员工,他又端着茶杯来注解这一切了,据说,林繁和女友在一起好几年了,林繁每次提出分手,女孩子都会割腕。昨天女孩子又割腕了,原因是逼婚。
    现时代里,还有这样“古典”做派的女子愿意把自己吊死在一棵树上?而这样的挽回,不过是苟延残喘。这不过是婚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未有契约,就如此脱净遮蔽,退却心智,以动物的姿态去“爱”一个人,谓为惊叹。
    唉,都是可怜人。我想,其实林繁也不愿意做个处处留情的浪子,但遇上这么一个烫手山芋又能耐之如何呢?最终还是被乖乖打败。
    旋即,林繁又返回把办公室的钥匙扔给我,说,帮我把电脑关了。便匆匆走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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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1 00:57:48 | 显示全部楼层
(十八)

    这几天老板不在,我们也就可以朝九晚五了。
    公交车上接到赵云的电话,正在赶过来。这一个“赶”字,就让我感动。
    赵云过来之后,我们发现熊熊的病似乎又重了些。它拉、吐、拒食、精神萎靡。赵云说要带它去宠物医院看看。
    熊熊被我们装在一个纸袋里带着,在颠簸的公交车上,它好奇地探出头,东闻西嗅,假装咬我的手指,不用力的,就是一种亲热。还试图和一个邻座的乘客捉迷藏。恢复了可爱的熊熊让我觉得它没什么事,就是一点感冒着凉拉肚子。
    天蒙蒙的黑了,我们赶到一家宠物医院,医生一边我的叙述,一边在熊熊腿内侧量了体温,简单的说了两个字:狗瘟。
    可以治好吗?
    很难。医生摘下手套,回到座位,问道:还治吗?
    治!赵云和我一起说。
    缴费,打针,医生提起熊熊的毛皮,打了消炎针,还推了葡萄糖,补充能量。
    可是半夜时,熊熊的病又重了。它好像不停地想呕吐,但每一次呕吐它都支持着去洗手间,每次看着它晃晃悠悠的样子我都很心疼,它好像在告诉我它学会了不弄脏它的纸箱,它心爱的窝。最后熊熊累的就趴在洗手间的地上,气喘的肚子一涨一涨的。我给它喝了水,它只舔了舔水碗的边沿,就头歪在俩个前脚上。
    天亮了,我带熊熊再去宠物医院。
    医生说,狗太小了,治疗没什么意义,有可能过不去今天了。
    怎么办呢,眼泪流下来。还是哀求医生给它打点滴。医生说打点滴连血管都不好找。死亡,是我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可怕事情。我拨赵云的电话,但是总是转接语音信箱。
    打一针安乐死吧,这样它也不用受罪了。医生的声音飘过来。
    医生要我托着熊熊病弱的身体,它本能的把头靠在我的手臂上,医生在熊熊的身体后面套了个塑料袋,以防便溺。半分钟就好了,医生边说边将一只粗大的针扎了下去。剧痛让熊熊的身体反张;四脚伸直,头向上扬着,并没有发出声音。一直看着我的湿润的黑眼睛慢慢变得浑浊。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到的公司,不知道自己怎么瘫坐在座位上的。又不知过了多久,小马过来问我还用车吗?看到泪流满面的我吓了一跳。Coco过来了,抓住我的手臂问我怎么了?这才看见手臂上有道长长的、渗血的伤痕。可能是熊熊临死前不小心划伤的。
    怎么了,你被打劫了吗?Coco大叫。
    我清醒过来,起身对小马说我们出去吧。没去科技局,去医院打了狂犬针。热心的小马得知情况,勤快地帮我跑前跑后。
    电话响了,赵云。
    我听到他的声音,哭了起来,原来哭是一种福利,悲伤和害怕只有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才可以肆意宣泄。
    熊熊死了。
    我只能说出这四个字,关于它怎么病重的,怎么死去的,我说不出半个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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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1 00:58:12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九)

    依稀昏暗的路灯下,我背着包急匆匆地要去坐火车,但打电话请假不准,固执地非要去,可面前的路一下子被拉长到没有尽头,脚下新买的鞋子鞋跟崴断了,我好不容易站起身又发现鞋穿反了……
    被梦惊醒的我无奈的睁眼睛回想着刚才的梦。看了表,11点半。闷热的空气里孕育着强气流,又要落雨了。
    刚结束任务,今晚又轮到我值班……赵云昨天电话里解释。
    我忽然明白过来,赵云是个警察,注定不会是个好男朋友。我说着不用操心我的话,而内心期待的是他能不顾一切的过来看我,拥我入怀,擦掉我的眼泪,吻我。
    适应了黑暗的眼睛,看着窗帘被风一次次掀起,一次次又偃旗息鼓、平展地垂下。

    早晨到了公司,看见Coco在摔电话,第一次看见她这么火光冲天的。然后又一个人在深呼吸,在狭窄的办公桌后面做了一个瑜伽里的山式伸展,双臂先如白鹤亮翅般,又双手交叉徐徐垂到脑后。我觉得有趣,跑过去跟着她做动作。Coco说考验你一下平衡和耐力啊。接着又做了一个单腿直立,另一条腿和手臂在背后拉成一个弓形,说这是舞王式,是高级的瑜伽功法。正琢磨呢,就听到背后有人“哎哟”一声,原来小徐也跑来跟着做,现在已失去平衡,但翘起的脚还来不及收回,肚子上的赘肉也被抻出来,现在又挤成一圈,沉甸甸的。Coco过去严肃地指正她,只听小徐说道,我要锻炼了,我老公总是嫌我僵硬,什么动作都做不了!我们愣了一下,旋即Coco疯狂地大笑起来。
    快中午的时候,拿资料去复印机复印,却看见一个精巧的化妆袋摆在复印机旁边的小桌子上,是谁的?我拉开拉链,蓝寇的口红、雅诗兰黛的粉饼,应该是Coco的吧?但里面还有一个淡绿色的病历本,翻看了下: 29岁,怀孕8周,人流术。
    正在呆若木鸡的时候,手里的东西被用力地抢走,抬眼一看,正是Coco,我的脸红了,急忙说对不起不是故意的。她横眉冷对的看了我一眼走到碎纸机前,“咔咔咔”的把病历本碎掉。
    无意间窥见别人不可告人的秘密是不可原谅的,跟故意没什么区别,都会被当作敌人防备甚至憎恨的。人的隐私权就是保持距离的权利,我们只有在“距离”的外套下,才显得风姿绰约,仪态万千。Coco是,林繁是,我也是。
    江枫,来我办公室。林繁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
    你跟Coco怎么了?落座后林繁问我。
    没事。我摇头,可不想再多事了。
    那你昨天又是怎么回事?被打劫了吗?
    昨天?还说我,你最近怎么回事?我争取回发球权。
    林繁苦笑一下,摇摇手说,言归正传,咱们申请的创新基金已经批了,是项目无偿资助金,大概30万。
    太好了!我们申请40万最高额度的时候觉得能批15万都不错了。这下,研发部门的有奖金了吧。
    我们资金部有百分之五的提成,你也有奖金了。
    这种钱也会有提成?我差点把这话喊出来,最后还是咽下去,按说我就不知道这事儿,本来是应该没我的份儿。这就是传说中的灰色收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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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1 00:58:32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

    太近了,反而看不清楚他的脸,只能用手指抚摸着他唇角的几根没刮干净的胡子茬,他的面部皮肤光洁,毛孔很小。他不是肌肉男,骨骼一根根的挨住我,有黑眼圈。
    一整天和赵云就这么慵懒地贴在一起,象两个连体婴儿。一方稍有疏离,另一方就象两极磁力吸引一样被拽过去。有时候被一种隐蔽的力量驱使,用嘴唇去试探对方的回应;他的心跳炙热,击打着我的胸膛。娇羞地眯起眼睛,看着旁边他衣服的银色的扣子和上面的警徽、警号。怀有着极大极大的感恩,甚至虔诚。心底说着一些“感言”:首先,感谢我的父母把我带到这个世界,其次,感谢公司那家伙拿了50万跑路,最后感谢分局把小王调走,把赵云调来……
    终于他腾身而起,拽着我两条手臂说,走,带你去吃好吃的。
    不要,我又倒下身。
    起来了,我的肚子在咕咕叫。
    我好饱,不起来。
    坏蛋。赵云屈服了,他又轰然倒下。
    我笑呵呵的坐起身说,快起来。
    他说陪我去吃西餐。我说去吃你们潮州的粥。争执是以甜蜜的吻结束。出门前,我拿起地上还没来得及丢掉的狗粮袋子有点难过。赵云说再买一只吧?我说永不养狗。
    赵云还是买了宠物给我,两条红色的热带鱼。一条叫小疯子,一条叫云儿。他担心独处的我。
    赵云喜欢唱歌,喜欢刘德华的这首《你是我的温柔》。看着他唱歌的样子,就想起《猎鹰计划》中的刘德华在帽沿下严肃、英俊、还有点稚气的脸。
    你是我的温柔
    给我所有
    代替了一切哀愁
    不管天有多长地有多久
    无悔的为我守候
    你是我的港口让我停留
    停留在你的温柔
    纵使天也会荒地也会老
    爱是没有尽头……
    一切景物的轮廓都鲜明起来,而我的眼神却朦胧起来,我常躲在自己那份窃喜的柔情蜜意中任性的沉醉,像初次般啖着浪漫的爱情,颠覆人生的甜美爱情。

    江枫,你发什么呆?
    江枫!你在傻笑什么?
    这些日子,总是听见同事们对我大呼小叫。我也越来越感觉到套装让我窒息,高跟鞋让我的脚踝疼痛,我常梦想着和他在黄昏的海边沙滩上,穿着棉质的或麻的白色衣服光脚丫散步抑或奔跑;除了我们,那是一个无人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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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1 00:58:51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一)

    优质的音乐可以触及人的灵魂,还有催情作用,财富呢,几乎就是男人肾上腺素了。在一个气氛很好的清吧里谈钱,是三剑客林繁、朱总和徐总最近常干的事。其实也并不是林繁的私事。公司的贷款是不能拿来炒股的,那属于骗贷。但如果挂在林繁个人名下炒,还能炒出油水来,就另当别论了。
    徐总就是上次在天上人间我们跟他碰过面的。他是一家证券公司的副总裁,三十六岁,戴着一幅精巧的无框眼镜。看上去是个谦谦君子的他却是是炒股奇才,在股市沉浮了十几年,拼却了现在的身家和一片江山。
    和他们在一起只有倾听的份。
    他们在讲印花税下调,讲恢复新股发行,在讲空方多方,朱总破天荒地吟诗:狂飙为我从天降。徐总讲了雄鸡报晓天下白的预言故事。林繁还做天气预报,说接下来会是阳光灿烂的日子。徐总和林繁握手,朱总一幅不以为然的表情。
    偶尔意绪也会飘远。有歌手在模仿Jason Mraz的:Life Is Wonderful。听出了民谣那种嗓音和风格,他的手在吉他上翻飞,表情投入,很有气场。虽然他唱“生活真奇妙”,但其中的虚无、不确定以及宿命还是让人感动和沦陷。喜欢象赵云那样的修长手指,似乎那是最好的人体传感器,游走在皮肤上,很容易血脉喷张。
    几天后林繁开了一个大户室,成天只盯K线图了。我们上班的地点几乎转移了。在公司的资金链上扯个大口子,然后若无其事的挪作它用,林繁的压力慢慢显露出来,有点洁癖的他的衣领却不再坚挺,鬓角需要修剪,也看不见他嚼香口胶了,我觉得嚼香口胶的男人不可靠,似乎随时要去和女人约会似的。
    有时老板会叫我们回去开会,根据行业内的一些动向,制订公司的近期战略方针,老板无疑是最好的推手,不久在网上和纸媒上就看到我们的产品小批量生产成功的消息。回到公司看到Coco,立刻亲亲热热地和我聊起来。她那件事儿,我只字不提。有些女人总是爱打着关心别人的旗号去传播小道消息、搬弄是非,而Coco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对我也格外友好。
    由于股市3点就收盘了,我回去比较早,悠闲的时候去附近的空地去玩轮滑。轮滑是自己新近的减压方式。奇怪的是不喜欢妇女同志们通常喜欢的项目:健美操、瑜伽等。也喜欢游泳,却总怀着溺水的恐惧,游泳圈怎么也拿不下来的。游泳象“泡澡”的代名词。
    轮滑给了我速度。耳边有“刷刷”的风声,是感觉自由的享受,还有一点酷酷的孤独感。滑的时候,什么都不想,什么都可以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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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1 00:59:21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二)

    运动完,我汗津津地正往回走,手机响了。是Coco。
    Joanna!我在购物公园的星巴克,过来坐坐?
    干吗?你没约会吗?
    过来了,请你喝咖啡还需要理由吗,好Joanna,等你啊。Coco软声软语地在撒娇。
    我无奈地摇摇头,跟我撒什么娇,我又不是你A君B君。不过我今晚也是孤家寡人,过去坐坐也散散心。
    半个小时后我赶了过去,朝一个人枯坐的Coco挥挥手。落座,她守着一杯意式浓缩咖啡。我点了卡布奇诺。
    不苦吗?我觉得意式咖啡很苦。我问道。
    不会,这种香浓极其浓郁,让你唇齿留香。Coco舔了一下她的嘴角。眼神和心思都有点飘忽。
    看着她的表情,我知道自己今晚又故事听了。但气氛有点尴尬,很难指望在这么清醒的状态下一个人会向另一个并不怎么熟知的人吐露心事,即使她信任对方。我转着手里的杯子把,吹着咖啡上的奶沫,顺其自然的等待着。
    Coco黑黑的眸子里全然是坦白。也许今晚的她到了某种防线崩塌的边缘。她微笑了下,从包里拿出香烟,徐徐的点燃。第一次看见她抽烟,简单漂亮的法式指甲夹着烟很是性感。她的手指在眼角掠了一下,又掩饰地拨开眼眉上的刘海。很香艳的女人,性感入骨的那种。
    刚二十岁的Coco原来学的是幼教专业,毕业当了幼儿园老师,她特别疼爱一个有点自闭症的小男孩,小男孩非常漂亮,相貌酷似其父。Coco继而爱上了小孩的父亲。两年之后,那男人把她送到国外去读MBA。Coco说到这里,又点了一支烟。
    这时我想起一个心理学家的据统计分析,从生理角度来讲,爱一个人应该不超过十八个月,十八月内如果没有争取到一纸契约,也许就要面临换人了。像Coco这种情况要争取到两张契约:一张离婚证,一张结婚证。难度之大可以想象。
    所有的手续,所有的费用,做为留学费用担保;甚至还以表兄妹的名义为她办了50万的财产赠与公证,仅仅就是为让她能有资格上喜欢的学校。Coco受着虚荣心的驱使,说着这些细节。
    她也明白,这个男人的离婚率为零,于是就高兴地接受了他的安排,并且以为这是她命运里的又一扇门向她洞开。
    但是,Coco挥了下手驱赶面前的烟雾,她说,发现自己已经不会去爱了。替代爱的,只是做爱。
    她喜欢帅哥,漂亮的男人开始总是让她happy一阵子,或长或短的一阵子之后,就只剩厌倦。不能维持一段长期的关系,更谈何结婚。
    回国后,你去找过他吗?我问。
    有,刚回来的时候,但是我发现即使在一起也只是炮友,他还是一个技术不怎么样的炮友。
    我听着脸都红了。做了一个“嘘”的手势。旁边的桌子并没有人落座,但我还是提醒她小点声。定了定神,我给出了我的结论:你还爱着他,而他其实深深的伤害了你。
    也许吧。Coco淡淡的不置可否的样子。
    我还想说是那个男人抽走了她的灵魂,她现在只剩一个空洞。可是Coco话锋一转问道,你和林繁怎么回事?
    我和他?没事儿。我说,我在和一个警察拍拖。
    Coco神秘的笑了下,你喜欢制服诱惑?说完不等我说话,又问,老板跟你聊过什么女人是水,男人是瓶、碗、罐的什么奇怪话吗?
    Coco你去国外几年啊,怎么都不理解这话呢?老板的意思是,女人的性格应该像水,随物赋形,别怕,这是咱老板的人生观或者是女人观,他经常说这一套的。
    哦,我差点要跟他拜拜。Coco电话响了,她看了一眼,立刻满脸的柔情蜜意,喂?Benny?等作你好累……Coco在讲白话,她的语言天赋很好,估计那个什么Benny是个香港人。
    我看了看表,喝了一口我的卡布奇诺,和她摇了下手,做出口型告诉她“我要走了”!起身就走了。我知道其实Coco不需要我的安慰,她懂得如何安慰自己。如果“爱”只是做爱的“爱”,只是一个实义动词,一切该有多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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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11 01:00:11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三)

    林总,喝茶。我冲了杯洋参茶给他,还加了点蜂蜜。
    嗯。林繁看也不看,一口气喝进去。我坐在旁边拿了本《炒股秘籍》静静地翻看。林繁做事稳妥是出了名。但对于炒股光有稳妥还是不够的,还要有决断力。将买点、追仓点、止损点、止赢点如何进行优化配合;将个人渠道里得到的数据做出精准财务分析,将太多入耳的消息变成决策信息……每个人内心里都有一个自我,一般当我们看了金融消息,做了分析研究或者听到别人的意见后再去决断就更为艰难。
    然孙子曰: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林繁的大脑一定是在高速的运转着。
    这是一场硝烟弥漫,杀气腾腾、血肉横飞的战争或者就是一个符合概率论的游戏,要看是操盘者的心态和格局了。
    无惊无喜的又过了一天,下班回家。一大袋的日用品,勒得手指僵硬。忽然注意到鱼缸里的“红箭”只剩一条,另一条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跳在地板上变干尸了。是窒息吗,因缺氧而孤注一掷地拼却最后的生命力?还是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思考了几秒后,我决定出门去寻找和死去的小鱼儿一样的鱼。
    老板,还有卖红箭吗?我在楼下的士多店。
    没有,有绿箭。老板递给我一条口香糖。
    不是啦,是前几天你卖的那种热带鱼红箭!
    噢,没有啦,不好意思!靓女!
    这个城市的核心价值观就是“财”和“色”。男人叫老板,女人叫靓女都是尊称,跟你是不是真的老板,是不是真的漂亮无关。
    我向村子里走去。这边有很多小店。问了一家又一家,可是最近又开始流行卖小兔子当宠物了。脚下穿的是人字拖鞋,底很薄,急匆匆地走在巨大工地一样的城中村里,时刻会踩到碎石、玻璃甚至锈钉子。心里责备自己为什么连鱼都养不活呢。那不是一般的鱼,是赵云送我的小疯子和云儿。
    盲目地走着。憔悴的贩夫走卒、肮脏的乞者擦身而过,有“边缘人”嫌疑的、样貌肥硕的女子穿着透明的衣衫神气活现地站在窄巷口。楼距之间几乎无法侧身通行,新建的一栋楼身贴好了外墙瓷片,瓦楞纸上写着大大的“招租”。小摊贩就在这抢建的楼下,用一块遮雨布顶在上面就开始做生意,饭食的热气蒸腾着,天蒙蒙的黑了。
    似乎看得到黑暗中有不怀好意的眼神,便匆忙转身往家走。一阵刺耳的电喇叭声从身后响起:青春玉女,首次下海。艺术表演,热辣无比……看过去,是一辆电动三轮摩托车驶过,车上立着两个穿三点式的女孩子,浓妆,冷漠的表情,摆着招摇的姿态,还随着车辆的颠簸而摇晃。这里的夜生活徐徐拉开了帷幕。其实无论哪里,无论何种娱乐模式,本质都一样,都涉及感官刺激、暧昧、性、亢奋和钞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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