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是不睡觉的鸟》

铁鸟

梅妻枉活四十年，犹有余闲笑阿甘。一条残腿八万里，莽然擎起不周天。

铁鸟

    是风把整个世界连接起来。从一棵树到另一棵树，从一朵花到另一朵花，从一滴露水到另一滴露水，从一个梦到另一个梦。风神操着巨大的口袋，向外倾倒这些没有翅膀的乱飞乱撞的鸟。
    这个夜里，只有风在穿行，在聚集，聚集之后再散开。
    一整夜我都在这样的氛围中昏昏沉沉，我感觉它将自己剥光了，撕碎了，折断了，直到黎明来临之前，它才像一个将村子洗劫一空的强盗，趁着黑暗逃离了。
    不管风如何暴躁，它终究还是感动了我。它似乎正在试图唤醒什么，像那些不停探究人类心灵秘密的大师。它把整个夜里的花朵放进摇篮，它把整个夜里的鸟赶往天堂。在爱还没有消逝的地方，它的长发，飘成了夜里令人感动的旗帜。它让我相信，在比夜更深的地方，一定有比夜更黑的眼睛，比风更沙哑的喉咙，比棋子更沉重的脚步，在凝视，在歌唱，在行走。
    遥远一点的光亮是什么？是慈母等着疲倦的游子归来，是新娘为河对岸的新郎举着心灯，是失魂落魄的酒杯举到一起，是回忆的萤虫辛苦积攒的灯笼……
    我相信每一颗星星都有难言的心曲，相信每一块石头都有一个美丽忧伤的故事，我和风一样，是不睡觉的鸟，在夹缝里也能舞蹈，在低凹处依然积蓄着歌声，生命太美，它的每一个角落都让人不忍错过。
    这样的夜，我把自己关在屋里。屋子的四周都是敞开的窗子，仿佛那个全身都在漏水的古希腊诗人。风在我的屋子里自由地打着旋儿，欢快的舞蹈。我坐在屋子中间，任由风掀起弥漫着古典气味的长发。我并不想在这个季节里留下言语，所以我默不作声，任凭时间滴滴答答淌成小溪。
    我是一个嗜睡的人，但今夜，我和风一样，都是不睡觉的鸟。自然中的清香调和成一种特别的气味，各种各样的鸟鸣是无须人来指挥的天籁之音，让我在敞开窗子的夜里醉了。传说中有一种鸟是没有脚的，它们只能一直飞呀飞，累了就睡在风里。它们一辈子只下地一次，就是死的时候。
    这便是我在这个夜里选择的姿势：坚持到底。坚持使我渐渐成为风，成为猎猎作响的胜利的旗帜。
    我不忍睡去，我是不睡觉的鸟。我想和风一起，用自己的鸣叫唤醒那些美好的事物，陪着我生生不息的流淌。如果贫穷将我埋葬。我会禁不住放声歌唱，如果流言将我风干，我会等到鲜花怒放。我不是最早到达这个世界的人，但我却是最最不愿撤离这个世界的人，我珍藏这一切，包括黑夜，包括深渊。
    这是一个需要用梦来交换的夜晚，在我胸膛里的火焰即将枯萎的时候，我把梦无私地交出去，唤回一个宁静得只有风声的夜。我放弃睡眠，放弃耷拉在枕边的梦，我对自己的心灵有过一个承诺，要给它自由，给它安宁，尽管贫穷，但要时时刻刻听着风声，尽管微弱，但要分分秒秒坚强地亮着。
    风在夜里领唱，风把整个世界从零点开始分成两半，前一半是记忆的湖水，后一半是畅想的海洋。
    月亮清凉凉的，像恪守妇道的贞女，把牌坊标榜到了空中，让尘世的眼睛接受礼教。在今夜的月光下，我是个眉清目秀的美人，一只口含香气的子规，因为我怀揣着世上最美好的心愿。
    夜正在慢慢地整理书包，像一个急着放学的孩子，带上种种新奇的想法和少年的一丝梦想的灰烬向黎明的校门奔去。
    在淡了一些的幕布上，我看见了另外的两个和我一样不睡觉的鸟，一个刚刚走过荒原，一个坐在石头上，满目怅惘。一个是库切，一个是已经走远的路遥，他们正在试图唤醒沉睡的世界。库切眼中的生活就是不停地在用鼹鼠打洞扒出的泥土造山。他质问自己的灵魂：所有其他的人都跟生活妥协了，为什么你就不能够？为什么你就不能够？
    库切坚持着，在夜的黑里搜索着照耀人心的思想。路遥的早晨永远是从中午开始的，因为他要在夜里于平凡世界里的人们对话，他要在夜里躲避艰苦生活对他的打击。他们让我相信，这个世界是美好的，让人的心头始终悬挂着一盏灯笼。不管夜的黑稠裹住多少龌龊和卑污，不管灯红酒绿中又成交了几桩交易，毕竟黎明是有限的，每一次的黎明都让人的生命为之一振，每一次黎明都为人的灵魂注射了一支钙针。
    我从今夜渡过去，从一个思想的水面渡过去。我的身体是一个空空的筏子。我渡过去，鞋子却湿漉漉地留在这里。它暗示着，我仍将展开自由的翅膀，守在黑暗的夜里，和风一样，做一只不睡觉的鸟。

铁鸟

    来自四面八方的声响，一直在耳边回旋。有一阵子，我希望自己是聋子，我就用手轻轻地比画着表达，让那些愿意懂我的人，静静地看着我，用目光的深情，来拯救我绵延不绝的爱和内心的热切。
    我一向认为，藏在声音里的感情，那才是音乐。
    早上，听着一首低沉的英文歌曲，零星明白几个单词的大意，后来渐渐地忘记了去弄懂整个歌曲要诉说的内容，一种牵肠荡魄的沁入，让灵魂如洗。
    我不愿意懂什么是高中低音的，其实也不是很难分辨，始终不喜欢把音定准了却一味追求高低的人，李玉刚唱的再怎么动听我也听不进去。那些唱中音的女人，总让我想起李宇春，而同时脑子里忽然又蹦出东场的太监来。
    我忽然又想起中石油GW了，不用自己拿钱，便可以向中国以外游荡的地界。我也不明白，一个土生土长的人，缘何这样的不愿意守规矩，怎么就这么心野。
    居无定所的人，如果怀中始终荡漾着一颗不着边际的心呢。
    惠特尼休斯顿，留下悠远激荡and意味深长的缠绵曲调，匆匆而去了，在她皮肤尚未完全失去光泽的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