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元复活节前日,梅海玮鑫坦亮,六君子乘车至太舟坞,时近正午,又莽莽北国连日沙尘暴肆虐,今难得小晴些许,登樱桃沟东北之山岭,只为迎春。
北面阴山坡,风尘飞扬,弃大路,走小径直上,微喘,不足一个时辰,已近山巅。择一青石围坐,饮水进食,笑谈嬉戏,无限欢畅。北望凤凰岭,虽陡立千仞,然天高原平之际,唯叹万物之杳小。复思人生纵千载,不过一蜉蝣,斗功斗利何其徒然,不若一颗清凉心入世,两个字:洒脱。
山树多有春色,浓浓浅浅,总是一眼分明。小有误算,前路去了望京楼,归途总不能返,恰如人生无回头。遂不择路,冲坡而下,坡50度有右,落叶铺地厚如毯,怜惜而不敢踩踏,然路总是要走,也就顾不得许多,我等似汉唐铁骑,一个冲锋,杀到山底,已是退谷。
退谷,得名于清,明则唤做“水尽头”,又因“樱桃花万树,春来想灼灼”而以樱桃沟闻名。一条清泉一栈道,两面山峰两退翁,于我眼里,本家孙承泽也罢,外户曹雪芹也好,不过是两个书生,成不了事的两个书生,何况论辈分,承泽君还是我的孙儿呢。这般两个退翁,配上如此烂漫的山水,实难副也。想起西子三杰,岳武穆,于忠肃,张苍水,哪个不是天地豪杰,纵小园香满避遥岑,亦遮不住男儿肝胆。虽春风又至,却总忘不了忠肃公的那首《北风吹》:
北风吹, 吹我庭前柏树枝。 树坚不怕风吹动, 节操棱棱还自持, 冰霜历尽心不移。 况复阳和景渐宜, 闲花野草尚葳蕤, 风吹柏枝将何为? 北风吹,能几时! 退翁已逝,景色犹在,且更佳。两岸水杉成行,花开无尽,蝶步其中,不觉间已至谷口,恍然若梦,唯有同僚人声笑语,方确知生命如此快乐。
出谷口,左行数十步,有卧佛寺。寺位于寿安山南麓,始建于七世纪前半叶,初名兜率寺,以后屡废屡建,寺名亦屡易,先后名:寿安山寺、大昭孝寺、洪庆寺、永安寺等,公元1734年,清皇室又一次重建,并赐名十方普觉寺。早在建寺之初,寺内就供有檀木雕卧佛像,公元1321年又铸造释迦牟尼铜卧佛供奉,因此,人皆称其卧佛寺,而历代帝王所赐的诸多正名反极少被人提及了。
但见山门威威,拜道朴朴,古柏森森,无论香客,肃然起敬,佛心顿生。七叶树下放生池,浮萍无澜自在生,殿侧两棵公孙树,千载风流化涛钟。卧佛殿内,有释迦牟尼佛做大吉祥卧,殿之匾额书“得大自在”,又环立十二圆觉菩萨,情景尽在无言。尝闻人言,卧佛寺与宣武门外法源寺之布局颇相似,某不才,只读过李敖先生之《北平法门寺》,不曾造访,来日可做一观。
沿左院游走,见一树紫丁香出僧房,近夕阳西下,映红墙深深,透曲径幽幽,有春光无限,梵呗清雅。如此佳境,如何不流连?奈何时光无驻,如何得流连?遂前行,不回头。
谷口外,旷野有平湖,今为植物园。又恰丙戌三月十八日,阳春时节,木兰,丁香,碧桃,晚梅,迎春,连翘,并无名花儿无数,正值盛开,压天边彩云,没佳人霓裳。持一只风车,拥一池湖水,对面青山浮碧,远望塔影微朦,不知不觉间,是归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