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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舍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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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24 21:19:3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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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24 21:21:44 | 显示全部楼层
王元化谈老舍之死
(采访时间:19981021日上午,上海王元化先生家)

    傅光明:您最早读老舍作品是什么时候?
    王元化:我还是孩子的时候便读老舍的作品。
    傅光明:许多作家解放后没有成功的创作,老舍先生不一样,他还是写了一些不错的作品,您对这个问题怎么看?
    王元化:对,比如曹禺,我们也是很熟的,从前他在中华书局,当然我比他要小了,他的第一位夫人郑秀,是我姐的同学,他常到我家来。但是曹禺解放后没有什么特殊作品。巴金还有《随想录》。这是不容易的,给大家很多鼓舞,写了“文革”,是很好的一部书。萧乾也不错,他早期写小说,我最早读他的《栗子》,我那时才读中学。巴老编的那套《文化生活》文学丛刊,我是本本都买的。巴老那个出版社作用影响很大,还翻译很多,屠格涅夫啦,果戈理啦,是我很熟悉的。我觉得萧乾后来写的那些东西很好,他做过记者,也写过一些战地报告,写了随笔、散文,他的方面很广。我最近送他一本我的书,我在里面夹了一张便笺,我说,他最早倡导书评。他的文笔很快,我很慢,关于老舍,更没写过什么东西。我很喜欢老舍。老舍在解放后结局是非常悲惨的,被迫害致死了。他的创作有很深厚的东西,他对生活的一种思想感情,用现在文学评论的术语说是主题思想吧。关于主题有两种,一种是表面上写的东西,另外一种,你有意识地想要树立一个什么目标。像《堂*吉诃德》是为了禁止那些武侠书,一个很简单的主题。但在此之外,并不拘束作家对生活的一种很深厚的感受、看法,这是两个东西。尽管是为了表现这么一个很简单的意图,但同时又在无形当中、不知不觉当中,因为有深厚的生活基础及深入的看法,自然流露出来的,跟他有意识所要达到的是两回事。有意识达到的, 没多大意思,拿一本书去禁止武侠小说,没多大意思。但是在书中写出那个人物,写出那个时代的精神,写出当时社会生活很深厚的感受,这才是真正的主题思想,不是他有意识要表达的,而是自然流露出来的。所以海涅有一句话:一个伟大的作家的笔往往超越了他灵魂的目标之外去。就是讲这个。老舍,我觉得完全可以用同样的话。老舍要表现的,比如早期看到的《方珍珠》呀,《龙须沟》呀,陈思和就说老舍这些剧本只有一个主题:解放后的一切完全比解放前好。也可能老舍就是为了要表现这样一个主题,但是他由于有很深厚的生活基础,及很个性的对生活的强烈感受,这些东西不自觉地表达出来,超越了他所要表达的那个主题思想,那个东西是宣传性的,带点功利性的吧,远远超过了这些。当时也许只是为歌颂新社会,但他的底子突破了这个东西,也就是临时的目标。
    傅光明:您觉得老舍对新社会的这种歌颂,同他刚从美国回来对新中国虔诚地热爱这样一种心情有关系吧?
    王元化:一个人的感情很复杂,我觉得当时很多知识分子,不仅老舍这样的人,包括一些大主教,有一整套神学的体系,还包括受西方教育很深的一些人,他们都有这种心情,即看到这么个百年来尽是黑暗、动乱、贫弱的民族重新统一,当然很好。但我觉得不仅仅是这种心情使他写出了很好的作品,而是他平日的生活积累, 对人民的一种爱,对北京四合院里的劳苦人民、老艺人、说书的、唱大鼓的、演戏的,等等,有一种很深厚的感情,很动人。这是我个人的一种爱好啦,包括巴金、冰心,这一系列的作家里我最喜爱的是老舍。
    傅光明:老舍在1955年、1957年也批判过一些人,表过态,您对此怎么看?
    王元化:这个恐怕是中国知识分子的悲剧了。可惜老舍没有活到今天,假设他活到今天,再回过头来,他会对自己一生有一个非常清醒的认识。我觉得我们对一个中国知识分子走过的这条路,如不从整个时代,尤其中国所渴望所要求所追求什么东西,对这些不了解的话,对他们所走的弯路,中国知识分子不悔他从前某一阶段的所作所为的不多。这个悔不能说都怪他们本人吧。他从自己的心情、要求、理解出发,对这个新社会他知道多少呢?别说像老舍这样的,我是抗战初就入党的这么一个人,我又了解多少?不一定了解多少。在党内的人士为了人民,为了国家做了多少?假设一个人不把个人的自尊或自己的东西摆在前面,认真反思一下,写出来会很有价值的。在20世纪一个中国知识分子走的路是真正无悔的,是有价值的,有使人感觉到可悲可泣的东西,也有一些使人感觉到忏悔的东西,让后人明白不要再走这条弯路。我想鲁迅要是活着,同样有这一情况。鲁迅在大革命之后一直到他去世前写的《二心集》、《三心集》、《花边文学》、《准风月谈》、《伪自由书》,等等,那些东西表达了对中国的命运、对共产党的看法。因为鲁迅那时跟党已有很好的关系了。但如果鲁迅今天还活着,他也会有很多忏悔的心情。比如他对施蛰存的批判,“第三种人”,这是否对呢?很明显是从国际共运里面所谓“批判中间派”来的,认为中间派比反革命还要反革命,还要坏,这是国际共运里的一个极“左”理论,这股风可能由瞿秋白或冯雪峰带来的,影响了鲁迅,鲁迅就来批。这个是不是对的?施老在编《现代》的时候对中共的文人很关照,他们的作品没地方发表是在他那里发的,他并不反对革命,只是自己没有投身到革命里,那就把他当第三种人。鲁迅的逻辑是:不是瘦子就是胖子,你和胖子一比就瘦,和瘦子比就胖了,没有不瘦不胖的。非此即彼,你不革命就是反革命。我自己就深受其害,反胡风的时候,我说我和毛主席不一致,并不是说不革命,他们说哪有什么“不革命”,就是“反革命”。这是个非常残酷的逻辑。
    傅光明:对知识分子的迫害从1952年就开始了。
    王元化:从延安整风就开始了,那“抢救”都怪康生行吗?所以这种命运不能太苛求知识分子。我觉得韦君宜写得非常好,很动人,到今天她非常清楚了。一个人对自己所走的弯路如果不经过痛苦的深刻的反思,你不知道这是弯路,甚至还糊里糊涂这么走下去。这是个悲剧呀。你不要过多去责备这些人,你可以指出这不对。比如鲁迅,我觉得也是这样。我觉得遵命文学是很可怕的事情。鲁迅他的理由是:我不是遵指挥刀的命,我是遵被迫害的无产阶级的命,结果去反对第三种人,说中间派还要坏,还要反动。这造成什么后果呢?你骂托派,是雪峰帮他弄的笔录,结果怎么样呢?他骂的这个人,到了六年以后,死在日本特务机关的监牢里,这是不是公正呢?你这样去骂人家。我是不赞成托派的,那种极“左”东西,但要公正。你这支笔,确要像鲁迅自己讲的是五分钱买的金不换,不光金不换,权也不能换,利也不能换,名也不能换,要确实发挥我们传统的精神。中国的历史确实是有很感人的东西,所以现在有些人把这都当成封建的,我也不赞成。历史是有很好的东西,封建的制度是坏的,坏在专制。所以我现在写反封建的东西,不用这个笼统的提法,我就是反对专制,封建时期很多东西不都是坏的,正像奴隶社会不都是坏的,亚里士多德、苏格拉底、柏拉图他们赞成奴隶制,那我们就把这些人都不要了?这不可以呀。你可以反奴隶制度,但不能把奴隶时代有关的一切都抛弃。要清醒意识到,有历史局限。所以莎士比亚说:上帝造人,得先让他有了缺点,才成为人。到了我这个年纪对人生的看法比较宽容,不一定很多人要存心作恶。“文革”在造神,今天还在造神,这是十分可怕的。
    傅光明:当时的红卫兵们在政治专制、思想扭曲下的那些非人性的行为,包括批斗老舍,我们今天也应以宽容去看待吗?
    王元化:当然,这是一个很残暴的事情。不只是红卫兵。比如义和团,在身上画了一个符就相信不入枪炮,结果在使馆战斗时,一批批倒下去。怎么说他们呢,不是也很可怜吗?红卫兵也是被欺骗、被利用、被玩弄了的。当然他们的行为是不好的,要批评的。杀人当然不对,但是要看到原因在哪,不能把个人定很大的罪。要用历史的眼光去看,有些确实是可以宽恕的。在“文革”中打我耳光的人,我不是学耶稣了,但我是宽恕的,有几个同学说我太没什么了。我为什么,就是咱们刚才谈的,他是被欺骗的。他如果是恶毒的,有个人目的,捞好处的,那当然不行,不能原谅。假如他也是出于良好的动机,为某种理想,被政治上的漂亮话误导了,那不原谅,又怎么样呢?
    傅光明:您从1955年到“文革”中是否受到很大冲击?
    王元化:当然,我是1983年才平反,罪名是胡风骨干,审查胡风时,我说胡风不是反革命。我不是对胡风所有的思想都赞成,我不太赞成那种思想一致就抱成一团的做法。我也没说对胡风思想中的错误不批判、顶着干,我也没那么大勇气。但是说他是反革命,我觉得他不是,我怎么能去冤枉人呢?如果这样冤枉人,把人枪毙了,我的罪过很大。所以我坚持说他不是反革命,结果我变成了反革命了。在“文革”中我当然就不会像胡风运动中那样顶牛了,你们让我检讨,我就检讨。在反胡风时,我受了一些刺激,头脑有时不大正常,我就骂江青、林彪、吴法宪,结果成了双料货,又成了现行反革命。幸亏茹志鹃,这事我最近才知道。她说我头脑不清醒了,乱讲这些话,枪毙也没用。结果把我等于绑到精神病院去看,医生也好,否则那要枪毙的。江青哪能骂呀。
    傅光明:80年代以后,老一辈作家、学者写了许多反思“文革”的文章,您作学术研究,您在平反后好像还没有写很多反思“文革”的文章?
    王元化:我现在预备写回忆录了。我的反思都是在我的思想上,比如一些问题,我觉得每个人不一定都走相同的路,个人体会不同。我的回忆录已写了两章。不过我写的东西,有些在有生之年不能发,在1955年,我就是政治要犯,那些经历我当然要写下来留给后人。
    傅光明:您觉得现在对“文革”的反思还不够?
    王元化:是的,不准谈“文革”,这怎么可以!巴老提出设立“文革博物馆”,很必要。我很赞成。当然我的话未必有人听,可是应当讲的,我还是要讲。
    傅光明:明年老舍百年纪念,从思想史的角度,您觉得我们从他的创作、经历中应汲取些什么?
    王元化:在粉碎“四人帮”不多久我看了《茶馆》,那时我还没平反,我用我和老伴的名义给夏淳打了电报,收藏在人民艺术剧院。《茶馆》使我非常感动,觉得中国有这么一个戏出来,很好。我觉得老舍与人艺的关系就像契诃夫与莫斯科艺术剧院。没有契诃夫,莫斯科艺术剧院不能创造他们的表演体系,不会有那种风格,所以他们在大幕上弄一个海鸥,因为是演《海鸥》一炮放响。人艺没有老舍也不行。坦白地说,对郭沫若的东西我不大欣赏,什么《蔡文姬》呀。我文章里都讲,那种话剧加唱,大黑头式的。当时无线电里放,儿子问我是什么,我说大概是什么新编的京剧。
    关于老舍的问题,我觉得咱们做事不要太形式。到100年啦,我们每人讲点不痛不痒的话,这没意思。我自己不行,没用在文学上了。像萧乾先生这些人,假设肯真花些工夫写点东西,我觉得一定很有价值,萧乾的艺术鉴赏力我很佩服。我觉得现在所写的现代作家作品鉴赏研究真正有分量的不多,因为我自己不大写,只作为一个读者来说,读起来觉得不太行。假设能有这么一两篇有分量的文章,把老舍真正的意义揭示出来,不仅是对他本人的怀念,也对中国现代文学建设有重要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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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24 21:27:19 | 显示全部楼层
季羡林谈老舍之死
采访时间:1999427日上午,北京大学朗润园后湖畔)

    傅光明:您认识老舍先生是什么时候?
    季羨林:1939年吧,我那时是清华大学的学生,他是齐鲁大学的教授。齐鲁大学不是在山东吗,有一次我暑假回家,反正是三一、三二、三三,哪一年我忘记了。回家之后,李长之、我跟老舍先生见面。他是教授,我们是学生。解放前,教授的工资很高,社会地位很高。所以有一个名词,你们现在可能都不懂了,叫“教授架子”,一种有经济基础、有社会基础的架子。当时教授都瞧不起学生的,不大来往。可老舍,根本也不是一个学校,给我们第一印象感觉到是著名作家、教授,对我们,我那时不过二十一二岁的毛头小伙子,完全以朋友相待。这给我印象非常深。从那以后,就没再见面。
    傅光明:建国以后有过交往吗?
    季羨林:那是他从美国回来以后。他在美国本来有汽车,有洋房,有收入,《骆驼祥子》的英文译本卖得也很好,有稿费,生活好得不得了。可因为爱国,回来了。50年代初,哪一年我说不出来,那时同老舍先生见面多了。文字改革委员会,老舍是委员,我也是。当时还有叶圣陶、胡乔木、侯宝林,为推广普通话。他这人跟北京的平民接触很多,没有架子。他同下层社会的人,洋车夫、警察呀,有非常好的友谊。那时卖酒用大缸,上面一个盖,现在也见不着了。老舍就跟三轮车夫、片儿警呀下层人物,一起站在那儿喝。
    傅光明:老舍这样一个没有架子,同情下层人民的大作家,最后竟是投湖而亡,您当时听到后有何感触?
    季羨林:感触,这样好了,你可看我《怀旧集》里的那篇文章,我就不说了。
    傅光明:那我这书里,可以把这篇文章收进来吗?
    季羨林:可以,可以。
    傅光明:您的文章中有没有谈及老舍的作品?
    季羨林:没谈,因为我也不是研究现代文学的,可他的作品我都看过。
    傅光明:那您以为他是个什么样的作家?
    季羨林:前些日子我写了篇文章,谈诺贝尔文学奖的,要登在《外语教学与研究》上,《光明日报》还登了挺大的广告。我说诺贝尔文学奖到现在中国没有一个,日本有俩,印度一个,这很离奇古怪,一个歧视东方,一个歧视社会主义国家。我的意思是,我们的出版社莫名其妙,拼命地讲诺贝尔奖,也不研究研究为什么。中国,鲁迅、茅盾、巴金、老舍、曹禺,这些人如果拿到诺贝尔奖,也是队伍里的佼佼者。这一百年来,得奖者也不能说没好的,有大师,可是,极坏的也有。总之, 中国用不着宣传什么诺贝尔奖。
    傅光明:建国以后,知识分子大都跌入政治的漩涡,老舍也未能幸免,有那么多作家、文化人,在政治斗争面前,表态、批判,互相揭发,您对此如何评价?
    季羨林:我不是专搞文学的,许多内幕不清楚。但我看老舍,是绝不会污蔑别人的,他的人格是站得住的,要不,他也不会去跳太平湖。另外,如果说知识分子互相揭发,那怪不了知识分子,这账也不能记在知识分子头上,他们是被迫。这个你懂不懂,我不知道。
    傅光明:我懂,也知道。
    季羨林:你不一定全懂,你太年轻。
    傅光明:您《怀旧集》里那一篇有没有分析一下老舍为什么会投湖?
    季羨林:没有。但我的感觉就是这样,他在美国那么好的条件,为了爱国回国来,结果落得这么一个下场,我想当时他站在太平湖畔,要投湖的时候,他心里在想什么。后来,胡乔木,我们是清华的老同学,他问我在怀念老舍的文章里是不是感慨很多,我说“感慨很多”这四个字不够,我的感想超过感慨。要这么一概括人世,你逼着他投湖,这个账怎么算。老舍只是其中之一,在“文革”中像他这样遭遇的人还不少。
    傅光明:您今天回过头来看老舍之死,来反思“文革”给国家、民族及文化带来的灾难和摧残,我们应吸取怎样的教训?
    季羨林:这我早已讲过,“文革”是一场最野蛮、最蛮横、最没有人性的,也不是什么革命,一场闹剧,一场悲剧。希望在中国,是空前的,也是绝后的。
    傅光明:我们现在对“文革”反思的态度似乎很暧昧,也很不够。中国的年轻人像日本年轻人不了解二战中日军在中国的暴行一样,也不清楚“文革”给中华民族带来怎样大的一场浩劫。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忘记历史,可能会重蹈覆辙。这样下去,“文革”将来可能还会以另外一种形式出现。
    季羨林:如果我们不接受这个教训,我不敢说“文革”不再出现。野蛮的水平,不讲理的水平,随意说是说非的水平,恐怕要超过上一次。“文革”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一个耻辱,一个伟大的民族干下这样的蠢事,真是难以想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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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24 21:29:43 | 显示全部楼层
冰心谈老舍之死
采访时间:1994114,冰心先生家)

    傅光明:老舍在“文革”初便投湖自杀,您对他的死当时有什么想法?现在您回过头去看,又怎么想?
    冰心:我觉得(老舍自杀)很可能,因为他这个人脾气很硬。我总觉得他一定会跳水死,他的小说死的人差不多都是跳水。我想,他这个人受不了多少委屈,他受欢迎时,听的全是称赞的话,他也惯了,他被人打是受不了的。所以我听说他死,我一点都不奇怪。他的脾气跟人不一样,他受不了一点委屈。还有,那时候夸他的人也多,从来没有一个人说他不好。他这人又很乐观,平常什么玩猫呀,什么种花啦,他很随便的。忽然有人对他那样的批斗,他是受不了的。他觉得也没有什么可留恋的地方。
    傅光明:您那些年也经历了很多磨难坎坷,您坚持下来了,您是靠什么力量呢?
    冰心:我就靠我乐观。我觉得对人情物理说不过去的事情长不了的。我那时也下去种棉花了,什么该着的我都劳动了,我那时劳动还受表扬呢。
    傅光明:那个时候您觉得害怕吗?
    冰心:我就觉得人与人之间的爱还是最重要的,那时人们都不敢表示就是了。其实我们私下在一起,还都是彼此相爱的,都是通情的,就是不敢表示,不敢在红卫兵面前表示。我这九十年经历的太多了,凡是违背人心物理的事情绝弄不长的。
    傅光明:您下放种棉花是在什么地方?
    冰心:湖北咸宁。我在那里干了几个月,后来就被调回作协了,那又两样一点。
    傅光明:“文革”初期时您也受到很大冲击吧?
    冰心:那当然。可是在我上面还有比我大的,什么夏衍啦,四大名将嘛,批斗会就给我开过一次。
    傅光明:这么一比您还算幸运。
    冰心:我不是说幸运,我是小,没有他们伟大。
    傅光明:建国后您的作品不是很多,您觉得是哪方面的原因?
    冰心:有的话不好说。文章不像解放以前登起来容易。还有呢,我不是有《寄小读者》吗,那些容易登。还有呢,解放以后,怎么说呢,我写东西短,都是千字文,也没有写小说什么的。因为现在发表东西没有从前那么容易了,现在写东西得迎合上头的趣味。
    傅光明:家里出了三个右派,对您的写作是否也有影响?
    冰心:那是很短的时候,很快就摘帽了,因为总理对我们比较了解。第二年就全摘了。
    傅光明:对您的心情还是有打击的吧?
    冰心:对我没打击。那时候差不多是我的朋友就都是右派,那时如果不划成右派好像就不是我的朋友了。不过是那时候,有的人心眼儿窄,就自杀什么的,我觉得很可惜,比如老舍。
    傅光明:这些年,您虽然写的都是千字文,但您呼吁大家都来关心科教,提倡民主,有人看了不喜欢。
    冰心:可以说我一辈子写东西可以分作甜、酸、苦、辣。甜嘛,就是《寄小读者》,完全是用一种孩子的心情写的;后来写了点酸的东西。苦的文章就写得少了,现在我专门写辣的东西。
    傅光明:您怕不怕写带刺的文章会把有的人扎疼了?
    冰心:不怕,我没什么可怕的,我不是已经说了吗,我是“无权可夺,无薪可降,无冠可免”了吗,我没什么可怕的。我现在什么都不怕。还有,人家也不必来动我,我都是快死的人啦。
    傅光明:您对现在的小读者们有什么寄语厚望?
    冰心:我差不多天天都得到小读者的信,信都交给了文学馆。小孩儿多半都是看《寄小读者》,我很喜欢看他们的信,但是我一封都没法回。我一回起来不得了,我有时候总起来回一下子。他们问我,怎么写文章,都是一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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