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云飞《宋教仁的学问》

铁鸟

    宋教仁殉难100周年，社会各界很重视，我在北京已经参加了好几次纪念活动，等我23日回北京时，还要再参加一些活动。
    我今天想谈谈宋教仁的学问。
    大家知道宋教仁31岁就去世，但按照这个年纪来看宋教仁的学问做得非常好。有时候我看他写的著作,觉得虽然只有31岁，但给他评个教授不算过。我注意到宋教仁学问有几点：
    第一，边疆史地研究。
    为此我专门写了一篇文章。边疆史地研究在清代嘉庆道光开始就有一批边疆史地的学者从事研究，比如对新疆研究做了很多，湖南也有一邹姓家族专门研究历史地理学，宋教仁继承了这个传统。学问做成是在哪儿？我的感觉还不是他留学以后的事，当然留学以后他做了研究，比如《间岛问题》就是那时候写成的，但更多是在漳江书院，那时候他的学问框架就做成了。所以我们对漳江书院以及漳江书院期间宋教仁到底学了什么东西and读了什么书，还有对漳江书院需要做更进一步研究，虽已有朋友在做，但我觉得还需要继续发掘资料。他留学以后又为他的边疆史地研究增加了一些新内容，这些新内容正是前面一些边疆史地研究学者，比如道光年间有很多写新疆的学者所不具备的，比如《间岛问题》运用了国际法观念来论证间岛这个地方是中国领土，甚至还运用了现代语音学的方法，这是前辈边疆史地学者所没有运用的，宋教仁在新的时代下受到现代学术教育的熏陶和影响的一个开拓性的研究，和前人不一样。当然由于他的主要精力是做政治活动，著述不多，但我看他的《间岛问题》还有对西北边疆的研究（新疆）西南云南的研究，不仅运用了国际法观念and语音学，还运用了外语外国的材料。所以就学术研究来说应该是比较大的进步。
    第二，他对民主宪政的研究。
    现在很多人讨论宋教仁为宪法流血，为民主宪政做出努力的第一人或者最早的最重要的人物之一，所以我要说的是他对民主宪政方面的研究。同盟会里面的人虽然确立了同盟会的纲领，确立共和或三民主义中的民权主义，很多人对民主共和究竟是什么样的，研究得并不充分，没有多少研究，甚至到现在，国人包括精英阶层对民主对宪政对共和这些东西还是不大了解，有关著作并不多。自1990年代中期以来虽然有翻译过来的著作，但这些东西还是不多。比如民主与宪政是什么关系，宪政和自由又是什么关系，我们为什么要实行宪政？社会上议论很多，说现在社会很腐败，官员队伍很腐败，我们要引进民主宪政。如此，这里就有一个疑问：如果现在不腐败，如果吏治很清明就用不着民主宪政了吧？近代也是这样，要强国御侮，要救国，引进民主宪政。现在也有疑问：如果国家强了，可以不要民主宪政吗？这个疑问在很多场合我提出过：宋教仁是独特的，不管是救国还是不救国，民主宪政是现代文明，是文明国家所必须的。
    除了坚定的信仰，他还对民主政治做过很多研究，可能有些朋友并不太注重，可能只注意宋教仁在日记里谈到他翻译过很多宪法。另外还有一个我们现在知道的长篇译著《比较财政学》，这是一位日本学者写的，有上下两部，署名是：宋教仁译。我觉得可能是宋教仁组织了一批人或者组织了几个留学生一起翻译，最后宋教仁总定稿。这部长篇著作和翻译的宪法比较短不一样，比较财政学除了一些财政理论，还有关于现在的财政和财政与宪政是什么样的关系。比如里面谈到财政的预算and决算不单是现代文明国家所必须要有的，预算and决算一定要经过民意机关的同意，民意机关的表决，这里面都有。我想宋教仁在他日记停歇以后的几年，一定会对宪政和共和问题做过更深入的研究。为什么这么说？他在武昌起义后那么短时间就起草了《鄂州约法》。起草宪法可不是简单的一件事，他两三天做出来肯定是他脑子里长期做过细致的具体的深入研究。现在无论是看《鄂州约法》还是看宋教仁起草的《中华民国临时组织法草案》正式公布的《中华民国临时约法》都有一些问题，但这几篇文献是近代中国最光辉的文献之一，把主权在民的观念and把人民拥有自由权利的观念and要限制国家领导人权力的观念带给中国社会，我觉得可以说是中国历史上光辉的文献。
    可能大家注意比较多的是《鄂州约法》《临时约法》但还有一个《中华民国临时组织法草案》很多朋友没有注意到，这个草案是宋教仁起草的，由孙中山提交给南京临时政府的临时参议院做讨论。但临时参议院说这个不行，宪法要由议会起草，所以把它退回。然后临时参议院另外组织一些人起草。《临时约法》的确是由参议院起草的，但将这几个文本互相对照，可以看出《临时约法》就是《鄂州约法》和宋教仁起草的《中华民国临时组织法草案》的翻版，或者说它的来源包括如何限制最高领导人的权力，包括如何实现责任内阁等都在里面。所以宋教仁在这方面有非常深入的长期的研究。但有些遗憾，尤其是宋教仁日记停歇后怎么样研究宪政这些问题现在不是很清楚，但可以肯定他有深入研究，在革命党人里非常突出。
    第三，他对王阳明心学有相当深入的研究。
    探讨王阳明心学的过程我写了一篇文章，在这里就不多说了。突出的是他研究阳明心学达到了后来说的“自由”概念。
    “自由”这个概念在中国最容易引起人的误解。陈天华说过：中国自由不是早了，是多了。孙中山也说：中国自由多了，是一盘散沙。毛泽东写文章《反对自由主义》但此自由非彼自由，不是英国人美国人自由主义说的自由，那个自由指的是人一生下来或者每一个公民都有不可转让的不可剥夺的自由权利---自由言论，结社，集会，宗教信仰，思想等自由。宋教仁某种意义上通过研读阳明心学加上和西方思想的比较得出这个结论，虽然这个结论不是他研究阳明心学的主流，但这个结论有点通向后来新文化运动里提出的口号跟观念。有关阳明心学还有复杂内容，包括对个人修养的重视，突出个性and个人的认识，这都是宋教仁研究得出的。
    宋教仁学问这三块应该是他心得比较多的。
    另外作为一个政治人物有时是一个杂家，他对很多问题都研究。看他日记会觉得很有意思，比如“中国人口西来说”以及各国语音学比较。所以宋教仁不单是一个民主宪政的斗士，一个反帝爱国民族主义非常突出的政治人物。如果假以时日，或者不是我们国家陷入了亡国灭种的危机，可能成为一个著名的学者。这是我研读宋教仁所关注到的一些东西。我就说到这里，谢谢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