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西元2006年1月5日》

铁鸟

    西元2006年1月5日，凌晨二时半起床，洗个澡，喝了一杯橙汁、一杯山楂汁、一杯酸奶，吃了一大块吐司。三时半出发，独去阜外心血管医院挂号，挂王方正教授的专家号。几年前，父亲在这个医院里做安装起博器的手术，我连续看护了老人家两个通宵，平生第一次像样子地尽孝，不眠的夜里，看着病中的父亲，陌生而熟悉。
    这次，给父亲排队挂号，我只嫌尽孝的机会太少，又不愿父亲为病所困，老人家只要安康，我宁可做个逆子。一口气排队到天亮，完成了任务，还有一个小意外。初中的一个同桌，高中时不是同班，那年我自荐做班长时，她给我写了五页纸的改革方案，在那个僵冷如尸的年代，斯世难忘。愈十载不相逢，只听闻，她从中国医科大学毕业后，好像去了阜外医院。记得，初中近毕业时，她、大嘴和我，坐在一起闲谈今生的理想，她说要做中国的第一个女宇航员，那个时候，感觉做宇航员比实现四个现代化还要遥远。后来，大嘴疯了，一个夏末的早晨，他的身体漂在玉渊谭的水里面，我是过后两年才知道的，于是，我知道了天堂里的来信要走两年。挂号出来，在挂号处的墙上，在主治医师的名录里，赫然有她的名字，我似乎有一个理由去联络一下了，为了曾经的友谊，为了父亲的病诊。
    加班到晚8点，刚开了个头儿。母亲的电话，说大大爷去世了，刚刚，很突然，没有征兆，生命是如此脆弱地消失在一瞬间。7号上午要火化，父亲要赶在天明前，飞去大连看逝去的哥哥一面。父亲的心脏最少时，一分钟跳十八跳，老人家的心脏，能否承受飞机的颠簸呢？火车赶不上时间，为了这一面，别无选择，必须拿生命去冒险。我无法阻止他，人活着，无法阻止很多事，因为很多事比生命更重要。我必须放弃我的工作，我完全可以放弃我的工作，因为我在时时刻刻里为工作准备了一切应变，没有我想不到，只有我办不到。我订了两张6号最晚的航班，晚8点的，也算是大尽孝小尽职了。
    98年的这个时候，二姨猝然离开人世，正在承德下放锻炼的我，连夜回塘沽奔丧。当时，父亲和姐姐都在外地出差，只有我能赶回去。母亲的悲伤不需字来写，几日后的黄昏，我陪母亲回到北京的家。空荡荡的房间，感觉比冬天的夜还要清凉。我可以感受到母亲的孤单，可是异地的工作、年终的谈判让我无法选择，当日的子夜，我去火车站赶最后一班车，由此，我第一次亲身知道人生有一种幸福一种痛，叫做别离。
    大姨，大舅母，大大爷，乙酉年我告别了他们，他们离我而去。我不孤单，因为生者只能选择为快乐而歌。他们在天国里也不会孤单，因为我爱他们，我们爱他们。

铁鸟

大连之大伯葬礼之往与归：
往之2006-01-06之20:20之Boeing767之CA1699航班；
归之2006-01-08之17:40之Boeing737之CA0954航班。

吃饱混天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