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事

WINEND

    她从6楼的楼梯走下来的时候，腿已经软了。
    早上，她发消息给他：我过来了，等我。
    交往的这段时间里，她不知道多少次穿梭往返在这段城市间并不算近的距离里，每一次都是那么热切。怀着一颗“我愿意为你，被放逐天际”的心。
    他不回复。
    她坐在的士上拨电话给他。
    他不接。
    后来他的消息过来说，他不在家。四个字而已，没有说他为什么一大早不在家，他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
    她当然不相信，她了解他的作息。
    他在酒吧工作，是一个资深的帅哥。帅哥多了去了。她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仿佛觉得像是失散多年的亲人，反而对“帅”忽略不计。他在清吧昏暗的灯下，在一排洋酒的映衬下，显露出的是一种难得的冷静和淡淡的距离感。双臂放在吧台上，西装的袖子被拉到肘部，手臂有清晰的筋。这样的脸，可以跟任何一个更高级的背景和谐融合，他象一个玩艺术的，或者一个有艺术气质的年轻才俊。
    已经身在的士上的她上发了一条消息，不接电话吗？手机却变哑了，没有一点音信。她的眼光调转到车外，交通异常顺畅。绿化带树木一棵棵的飞快掠过，眼睛仿佛被刮痛。
    她到了他的楼下。她按着对讲上的属于他的三位阿拉伯数字，小心的，虔诚的。
    603。
    603嘀嘀的，空虚无助的响了一遍又一遍。
    她第一次来他家里，是他们一起看了一场电影后。电影的内容不记得，但看电影的过程让他第一次攥住了她的手。手指交叉，一次次的攥紧，又放松，象纠缠的欲望。
    他的家很小很整洁。很多蜡染，木偶。墙壁上有他的自恋照，半裸，与毛皮抱在一起。一张侧面的看起来很像陆毅。正面的看起来眼神危险而有攻击性。刚转回过头，她被拦腰抱起。他动作轻柔，但态度果决，不容拒绝。即使拒绝，也是半迎合。独自去男人家，本来就说明一切。
    他说过KTV和酒吧里没有童话，有的只是寂寞荷尔蒙的味道。她不以为然，她仰视着他，他的样子，他不羁的灵魂，象她生命里的太阳；她啖着她生命中鲜美的爱情滋味，常常唇角上扬，掩饰不住的甜蜜。同时，她也承受着他给的不安全不确定感，她以为这些就象是他身上的一部分，是必须无条件接受的。
    终于有人上楼，她小偷般尾随着别人进了大门，一层，二层.....她的高跟鞋敲击着地面，她听得出这不是欢快的节奏。
    她用力敲着防盗门。她要他知道，她固执地站在门外。她听得到里面的嬉戏声，听得到他们的耳语和嘲笑。她还能看到那个假想中的高挑性感而轻浮女子赤裸的肩膀和卷发。
    一片沉寂。
    她还留有幻想，她想象着，男人只是喝醉了酒，不想她担心，一切只是一个善意的谎言。之前，他也失踪过对吗。说是和朋友喝酒，喝酒而已。
    她还想把包包上的卡通小猪挂在他的门把手上，这样他看了会歉疚。
    可是她的手抖得厉害，以致她不能解开绑在拉链上的小猪，这可爱的小粉猪，是他的属相。终于，她要下楼了，这条楼梯那么长又那么空如无物，根本走不到尽头。
    出了大门，她蹲在路边，呕吐。随着呕吐，呛出的是一行行的热泪，那么炙热，仿佛可以沸腾，汽化带走这个根本不想存在的躯体。
    她漫无目的的走着，汽车一辆辆的从身边擦过而无知觉，她穿了件他喜欢的超短裙，现在她觉得这裙子带给她的只是羞耻。
    她的手机忽然有了声响，她木然的翻看。他说：对不起。
    她知道这就是最后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