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郁：我是蚂蚁

铁鸟

    我是蚂蚁，无处不在的蚂蚁。我体积很小，但天地很广， 我想去哪里就迈向哪里，我可以孑然一身坐电梯直达25楼，向左走向右走，根本不构成方向性的问题。我爬上落地窗，看城市的霓虹灯陪半个月亮，一同亮起。我还是中意恬静的村庄，草坡碧绿,野花多得数不清，醉了山水的春雨，是放醉我的五粮液，醉，涌发我的诗意。午后的阳光，找到一片硕叶做遮阳伞，陶然忘机地栖身小憩。入夜，我清楚地知会，房檐上挂的的干玉米，发出风铃般的协奏曲。
    我是蚂蚁，本色的蚂蚁。我不像蝴蝶，要经过痛苦的蜕变才变得美丽，明艳炫目而引人注意，注意有什么好，被人追来追去，做成标本，失去自由的机会蛮大滴，出生入死，我本着，黑着来黑着去，年老色衰在我身上没有什么痕迹。短了翅膀，我照样可以到牵牛花的耳边低语，体力旺盛时我跑步去，睡眠不佳后我爬着去，谁也妄想驱使我气喘吁吁。无梦的睡眠是最佳睡眠，沉黑的，像我的身体。我的梦都在白天身体力行，因此，我没有秘密。
    我是蚂蚁，敏感的蚂蚁。我知道哪场潮湿，促成了石阶的青苔，我知道离我最远的天空，有迹象下雨。我知道哪种叶子上的露水，适合我的晨浴，我看过路遇的蚂蚁，闪动的神秘微笑，发乎情又止乎礼。我看过大大小小的其他昆虫，看我第一眼的不同目光。同样我也打量对方，也曾冒失地放出惊鸿一瞥，放出千回百转的来世相遇。我不相信，三生石上篆刻着我的前缘，亦如我不相信，心碎了会无痕，断桥终剩残雪清冷，我对悲伤有嗅觉能力。
    我是蚂蚁，勤劳的蚂蚁。我喜欢每天回家都驼点东西，我喜欢储备，以防不时之需，我并不贪婪。恶劣的形势下我蜷缩在沙发上，一餐不少，是我的幸福之一。我不喜欢弹尽粮绝的窘地，仓惶出逃般行动，把自己搞得筋疲力尽。我喜欢大方的孩童，他们的嘴角总是漏掉饼屑，通常我会满载而归。遇到大单，我呼朋唤友，搬来救兵，那些训练有素的蚂蚁，众人的力量不可小觑。回家后，我喜欢和亲友们强食东西。
    我是蚂蚁，简单的蚂蚁。我的世界浩浩荡荡，生气盎然。因为不走极端，听天由命，进而既不歌功颂德，也不怨声沸沸。我不传播瘟疫，我不做沉默、拖延、推诿、绕弯子、编谎、打太极拳的公民，我不做世间万事费心筹的伪君子，我不去想“先有蛋还是先有鸡”，我不想解开的思维悖论。活得比人还累！
    我是蚂蚁，脆弱的蚂蚁。我的触须并不灵敏，再怎么策划周密，没有好运气，势必被别人踩来踩去，人生道路上无数的偶然事件，蒙难者，幸存者，生与死只隔着一秒光阴。无可抗衡的颓败感，油然而起。可气的是，一只脏兮兮的野猫，也会对我的生命产生威胁，不可估量的轻伤重伤，神不知鬼不觉地锁定我的劫数。蚂蚁的命运，薄如蝉翼，比人类的纸上谈兵，还不靠谱。滚滚红尘又遍地月光中，我不深刻地认同危机。浑然不觉中，便受到命运的嘲讽与惩戒，之乎所以，我可以炼成战士，笑傲生死到醉生梦死。不安和焦急，操之无用，我要，我要做自己的上帝，性情中人的上帝，调配出生活的复调色彩，反衬生活得波澜不惊，以质朴的方式，谋求一种韧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