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的中美战略转换》

刘仰

    《瞭望》新闻周刊2009年最新的一期杂志刊登了一篇很长的封面文章，《中国智库，锋芒待砺》。该文主要介绍中国近三十年来，国内智库的形成和发展状况，同时在当前金融危机的大背景下，探讨了中国智库未来的方向。这篇长文最有价值的观点之一是，由于近三十年来，中国国内智库的经费来源受到限制，已经影响了研究方向和结论。由于历史的原因，中国国内智库的经费来源主要有两个，一是政府部门，二是海外。该文借用一位国内智囊机构的负责人的话指出，经费限制造成的弊病是，“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软”。在我看来，这一现象在中国智库层面确实已经产生了不良的影响。
    本文不讨论中国智库的机制和发展问题，只想从《中国智库，锋芒待砺》文中的一个细节，谈一点对中美关系未来发展的看法。这篇文章提到，2008年7月，美国《外交》杂志突然提出了一个很新鲜的提法，要建立“中美的G2模式”。当时国内大多数国际战略研究机构都认为是“无稽之谈”，或者认为很可能是美国人的一个圈套。2008年11月，奥巴马的对华政策顾问兹比格涅夫*布热津斯基在华盛顿的一次私下会晤中，对来访的中国官员说：“联合国不行了，八国集团的能力也越来越有限，中美应该联合起来有所作为”。这等于发出了一个明确的信号。但是，该文指出，听到此话的中国官员和幕僚有点措手不及，只好“姑妄听之 ”。
    本文就说一说这个话题。
    一百年以前，世界上占据霸主地位的是英国。而自大航海时代开始以后，首先成为世界霸主是西班牙。在西班牙形成的体系下，众多欧洲国家纷纷崛起，力图打破西班牙的垄断。最终，英国脱颖而出，以一个岛国成为雄踞世界的霸主，延续时间约200年。然而，盛衰变迁是必然要发生的。当历史开始进入20世纪，英国感到自己继续作世界的领头羊已经力不从心，它不得不调整自己的国家战略方针。
    英国取代西班牙是在武力对抗中完成的，英国压制法国成为世界霸主，靠的也是武力和阴谋诡计。在当世界老大多年以后，英国面对的最强大竞争对手就是突飞猛进的美国。如何处理与美国的关系，成为英国国家战略的首要问题之一。
    英国意识到，在武力对抗中让出霸主地位的西班牙、法国，最终都只能成为二流国家。因此，面对美国的崛起，英国如果像西班牙一样以武力来压制，一旦失败，英国未来的地位和作用也将大大削弱。因此，英国调整了自己的战略，承认自己的能力有限，并以合作的姿态，与美国完成地位强弱的转换。
    在美国独立战争和南北战争期间，英国还没有这样想法。这一想法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后形成，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才成为现实，说明接受这样的现实，英国也经历了半个世纪的痛苦折磨。二战以后，埃及发生“苏伊士运河危机”时，英国还想逞能，显示出它大帝国的心态还没有消失，还想重温昔日的辉煌。然而，美国人当时给了英国一个难堪。从此以后，英国在重大国际事务上，几乎都只是老老实实地跟在美国后面亦步亦趋，无视其他各国和自己国内的反对意见，成为美国最坚定的盟友，几乎是无条件地支持美国。这种战略政策使得当今的英国在世界上还能保持较高的国际地位。
    那么，当美国在2008年提出“中美G2模式”的时候，对于美国来说意味着什么呢？我认为，这不是美国的圈套，而是美国像当年的英国一样，开始考虑自己的“后事”和未来。如果说二次大战以后美国的霸主地位才真正形成，那么，延续到目前，美国的霸主寿命只有60年时间。与大英帝国相比，美国当霸主的日子确实短了点。但是，没有办法，美国的衰落是不可避免的。作为美国上层的决策人物和智囊人物，美国人比其他人更加真切地意识到了这一点。当年，美国只要搞一点“ 密室政治”，花点钱就可以达到它的很多战略目的，如今，美国只能使出最后一招，动用它最强大的军事力量，在世界上130多个国家和地区建立军事基地，耗费巨大的军事开支，才能使自己的地位稍稍稳固。这一方面说明美国严重缺乏道德感召力，另一方面也说明美国已经进入真正衰落前的“回光返照”。当军事手段也不能完全实现美国目标的时候，例如在伊拉克的困境，美国还有什么手段维护自己的地位？
    我一直写文章从各个方面批评美国，其实并不像有人说得那样是纯粹的反美，而是希望更多的人改变对美国盲目崇拜的心理。中国人需要一个与美国平起平坐的心态，才能懂得美国人发出“中美G2模式”这一信号的真实含义。
    这种与美国平等的心态，首先就是观念、文化和心理上的。我们目前在实力上的确不如美国，但是，我们有能力、有信心在实力上超过美国，而美国却无力阻挡它不断下滑的趋势。看清这样一个天下大势，中国人应该从现在起，就开始培养领导世界的心理准备，每一个中国人也应开始培养大国公民的心态。如果我们永远对美国是一种仰视的目光，崇拜的心态，我们将错过这个重大的历史机遇。因此，我对于中美之间关系的基本看法是，中国的确存在很多问题，但是美国也一样，美国在道德上丝毫不比中国更高尚。从中国人拥有几千年悠久文化的角度说，中国人比美国人更适合做世界的领导者。在中国人的领导下，世界将更加公平、公正、合理。
    如今的美国就好比是一百年前的英国，如今的中国就相当于是一百年前的美国。退一步说，“中美G2模式”就算是美国的圈套，也没什么可怕的，中国人的智力丝毫不比美国人差。因此，“中美G2模式”应该尽快建立，并且要让美国人彻底意识到，只有依靠中国，只有与中国紧密合作，才能缓解它衰落的速度，才能将它的“美好生活”延续的更长一些。但是，美国要逐步放弃它的世界霸主地位是必然的。中美在全面合作下实现角色的和平转换，让中国在世界有更大的发言权和影响力，是美国唯一的选择。当前的金融危机已经可以告诉美国，哪怕在经济领域的对抗，最终的结果只能两败俱伤，而美国将彻底破产。
    当然，我们也必须看到，英国人从开始有这样的设想，到真实接受现实，经历了将近半个世纪的痛苦转换。这个痛苦对于今天的美国也一样。美国不会很快就完成这样的转换，它还需要一个过程，也许30年，也许50年。而每一次重大国际事件，例如当前的金融危机，都应该是这种转变的积累，中国前进一小步，美国让出一小步。对于美国，不情愿也没有办法，只能接受。
    最近，达沃斯世界经济论坛正在召开。如此重要的一个世界各国共同的经济活动，美国政府居然没有像以往一样，派出重要的人员参加，说明了美国的心虚和胆怯。美国害怕在达沃斯论坛上受到批评，害怕像以色列总理那样遭遇土耳其的抗议和蔑视，又不愿像卸任总统克林顿一样承认确实是美国犯了错，只好选择躲起来。这也足以看出奥巴马政府的小家子气。
    回到《瞭望》新闻周刊的封面文章。
    中国国内的智库应该尽快摆脱国外资金的影响，在国内实现多渠道的资金来源。除了国际关系领域的单项研究，中国的智库还应该在中国长期的国家战略发展规划上，迅速投入人力物力，以一种平等心态看待中国和世界。我们应该有这样的自信：中国人不比任何人差，中国人一定能比别人做的更好。历史最终一定是选择中国。当然，要实现那一天，如今的中国人还有很多事情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