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伤痛和遥远的美丽

秋叶

    看《断背山》，是在一个无聊的傍晚，我在网上随意浏览着影院罗列的影片。选择电影，我有一个习惯，只看片名不看简介。就这样，当《断背山》这个似曾熟悉而又遥远的片名出现在屏幕的时候，它一下子揪住了我的心，伴着一阵无言的颤栗。
    很久没有看到这样容易让人安静，让人恬静得可以用心来观赏的影片了。我静静地看着，感受着李安用镜头渲染的水墨西部画。他用东方式的委婉感情柔和了美国西部的粗狂地貌，呈现出悠然宁静的生活画面。断背山谷天高云淡，明净的湖面，翡翠般的树林，成群的山羊追逐着蓝天的白云，还有那山脚下的小帐篷，以及在夜幕中跳动的篝火……唯美的画面，让人叹服李安细腻的构思以及捕捉美丽的能力。李安画的是水墨画，它必定会随着水印晕染，荡漾开柔和、朦胧的色彩。这种色彩是淡淡的、柔柔的，自然过渡而成的。谁也说不出它色彩成份的比例，谁也不知道它晕染的趋向，谁也无法用一种固定的颜料再来重绘这相同或相似的色彩纹路，因为它是自然生成而唯一的！
    水墨画也晕染了两位年轻的西部牛仔的感情。两人的情感在晕染中自然过渡、叠加而浑然一体。如果说他们的第一次是源于冲动，那么之后的相处却是真情的流露。风景是美丽的，却也冷清幽寂。恶劣的环境，乏味的工作，单调的生活，以及两颗在童年生活中受伤而寂寞的心，让两个年轻小伙走在了一起。世人总把男人定义为坚强的，于是男人们身不由已地顶着这个沉重的背壳。无论他们痛苦、悲伤、不如意，当他们面对自己的爱人时，即便此刻他很想释放这种压抑的情感，他也会在瞬间因为“坚强”而重新伪装自己。
    在苦水中泡大的杰克和恩尼斯经历了太多生活的波折和磨难，我想他们是被压抑了太久太久，所以他们的感情如山，很深，很沉，很厚，也很牢。他们守着残缺的美丽坚韧地爱着对方，企图用用自己的臂膀永远拥抱对方。多年以后，两件血迹斑驳的衬衣是最好的见证。还记得放牧结束后，恩尼斯懊恼地说忘记把那件衬衣丢山上了；而多年以后，它却出现在了已故杰克的家中。杰克用自己当年的衬衣包裹着恩尼斯的衬衣……多年以后，在恩尼斯的衣橱里，依旧挂着这两件衬衣。唯一不同的是，杰克的衬衣被包裹在了恩尼斯的衬衣里，还有衣橱上贴的那张断背山的风景照……他们就是如此默默地坚韧地爱着对方，一生一世。
    多年以后，爱尔玛依旧无法释怀恩尼斯对她的背叛，但作为女人那敏锐的洞察，使她说对了一句话：“你不是爱一个男人或一个女人，你是爱杰克！”
    断背山，人与自然诗意的栖居，演绎了杰克和恩尼斯旷世的爱情。他们相爱二十年，在道德伦理的困境中痛苦地挣扎二十年；他们纯粹的爱，叠升出《断背山》的双层内涵：反抗世俗，以及生活在别处。人世间伟大的爱情故事，总是在巨大世俗或者内心障碍下发生，它深沉却如此震撼人心。其实，每一个人心底都有一座无迹可寻、超脱世俗的“断背山”，那是人类情感最敏感最隐秘的禁区。有人想回去，有人却永远也回不去了。
    杰克回不去了，断背山成为他遗愿中最圣洁最美好的栖身所在；杰克的回忆里留驻着断背山的美丽，一草一木，一颦一笑。杰克死了，恩尼斯自然坚韧的感情只剩了深藏之后再深藏。它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演化成肉身的断背山，即便不能，也终于会成为一块顽石，深埋在断背山。恩尼斯已经被那段断背山的日子淹没，那是他的过去和未来，是他的一生，只是没有了现在。
    “紫霞仙子说，她在至尊宝的心里留下了一滴眼泪。而杰克，则也在恩尼斯的心里留下了一滴眼泪。这颗眼泪，就是断背山。这颗眼泪，就是人人都曾有的逝去的情感，或者那些已不在的美好的东西。”这是一位网友在看过《断背山》之后在自己博客上禅述的一段文字。
    一滴泪，轻轻的，飘散在空气中；一滴泪，却是如此凝重，在内心的深处打上一个深深的烙痕。那是一生一世的伤痛，是一生一世的美丽，也是一生一世的遥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