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剧毒系列之：种衣剂（包衣）

铁鸟

    每接触一种疾病，我都会在网上找一些相关知识。
    这样在我与医生周旋的时候，我就会先发制人，暗示他们我不是一无所知。
    这总使医生们微微的不快，他们不习惯我使用他们专用的词汇。
    肝癌/胃癌/脑溢血/脑干阻塞/泌尿系统结石/泌尿系统肿瘤/慢性阑尾炎/心脏瓣膜关闭不全/病毒性感冒/细菌性感冒/过敏性紫癜等等这些消化系统/血液系统/心脑血管系统的疾病，我都多少知道些，而且大约知道用药原则和存活时间。尤其是关于泌尿系统结石和过敏性紫癜，我还知道诊断/治疗和一些偏方。因为上述疾病都是我的亲人以及我自己曾经罹患或者正在患着的疾病。
    医生是一种悲观的职业，真的，我了解的疾病种类越多，就越悲观。
    尤其是鲜为人知的疾病。脑垂体微腺瘤就是这样一种。
    这是一种脑部良性肿瘤。
    肿瘤长大后会压迫视觉神经，导致失明。女性患者最初的症状是停经/泌乳。
    手术治疗无法切除干净。
    伽玛刀治疗有后遗症，比如痴呆等。
    姑就患了这种病。此外她还嗳气/头痛/腰椎间盘突出。她把力气都给了生存，到了最后，生存给了她这些。
    每隔两个月她来医院查一次血。指标超出正常值，她需要服用一种药，这药吃了以后，腹痛/呕吐。
    昨天姑又来查血。她看起来精神还好。
    姑说：车票又贵了。来回要12块。
    她早早就来了，她说抽完血早点家去，还能干点活。
    我忽然想起她的公公来。
    姑说：死啦。喝药了。
    我吃了一吓：喝的么药？
    姑说：种衣剂。
    上个月姑的公公还和爹一起住在城里的私人诊所，他二次中风，因为要导尿又做了个下体手术，他盖着一片白布，看着我说：这不是伏儿？
    我点点头。他总是尿在床上，他也不告诉他的儿子闺女们他要尿，他们便说他是故意的。
    住了十多天，他能拄着拐走路了，但还是尿裤子。
    姑说：她闺女问他爹你怎么还尿裤子，冬天怎么办？他说，还能等得过冬么。
    姑又说：当时救是救过来了，人醒来，问他喝了几口，他说三口。种衣剂，哪能救得过来。
    种衣剂是剧毒农药，用来搅拌种子防老鼠的。它的颜色鲜红，气味浓烈，一滴就能迅速置人死地，无可救药。近年来成为农民自杀的首选药物。
    农民的因病自杀，越来越多了。他们或者用绳子勒死，或者卧轨/服毒。我们村也有，姑村的仿佛多些，上次姑来说，她们村一个妇女因头痛难忍，又无钱治疗，用锤子把自己的头砸开了。
    活着的人一边惋惜，一边赞叹，这赞叹暗示了每一个疾病缠身的人，惟一的出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