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凉之降

烟若

    季节凉得可真快。夏天迫不急待地掩着轻纱、迈着毫不迟疑的脚步匆匆逃走了，似乎夏的热浪和焦灼的气息还依稀在昨天，让人仍不相信曾经的热烈就这样无声息地散去了，可是，秋，已经披着寒衣一语不发、满脸凝重地登了场。
    没有比居住在北方能更早感知到四季清醒的变化了。分明、干脆。没有抽刀断水水更流的眷念与含混不清的温吞，只一到了节气，天气瞬时就不一样了。空中透出的是一份清静明朗的疏离，不似夏季的微风，即便是吹拂在面上，也是闷不透气的燥热。
    秋风的凉不似醉人的酒，却偏沾了几分灵慧的冷静与通透淡然。将轰轰烈烈的静掩在暗灰色的调子里，只这灰也不再似春天万物复苏萌发之时跃跃欲试的嫩绿前的灰；也不是夏季暮雨江天鸽子扑楞着翅膀铃声隐约叮当的安祥的灰，偏也不会是冬天雨雪未降之时，炭火微温一点暗哑孤寂的灰。秋空的灰如一幅淡彩水墨，其表现也不是烟水苍茫，而是一片淡远超然，如淡枝枯梅，安然驻立，不悲不喜。
    脆弱敏感的神经，其实最经受得住岁月和季节的考验，北方的人儿，也更能适应大冷大热的温差的跌荡起伏，秋降之凉，风儿中捎来了秋的气息，清凉里又难免生出几分对季节的挽留与疼惜。只，任谁也留不住季节的脚步啊，秋凉绕过手臂、脚踝，拂过脸颊，打透衣衫，还远远地捎来了成熟的桨果的味道，如果天是晴的，则晴空中的风儿是带着丝丝金线般的微凉；如果落了雨，暗沉的阴郁里，则是徒生缠绕不清的绝望期待夹杂着的湿凉了。窗外雷声阵阵，冷雨将至，天色越发暗哑阴沉，想着无边落木萧萧下的时候，又将要换上厚重的外套与长靴，然后平静地等待着冬雪的降临，寒冷漫长的冬季。秋凉似将醒未醒时的思忖，又似一杯将酽未酽的茶，更似悬着的半空半满的惆怅。秋凉在使人感觉舒适时又心生些微的忧虑，因这凉是从夏的粘连炎热中提取出的清凉，却也会慢慢走向冬的凛冽与绝情。
    喜欢北方分明的四季，它让人清楚地感受着时光的流逝，一格又一格，经纬分明。因而，就连回忆也同时被烙上明显的季节的痕迹，不会混沌在五味杂陈的风里。有些季节是那么地使人怀念，如果时光的钟弦可以随心拨转，我愿意永远把指针定格在某时某刻的某个季节，现在回想起来，有些季节的回忆却隐隐藏着心痛和遗憾，但它们都是停留在记忆长河里的石头，说不上什么时候，我会随手拾起一块，擦干上面的水迹，再仔细回想起关于季节的故事来。
    秋凉之降，还留恋夏季吗？可当秋凉的惬意初步表霜薄雪覆盖之时，可能我又将以无比眷念的心思忆起秋凉来了。
    所有逝去的时光，都是最好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