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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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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3-26 22:54:0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开始尝试写一篇小小说一样的东西。先开个头,然后一段一段写下去,其实故事还没有构思好。甚至连我自己,都不晓得到底会写出什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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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3-26 22:54:53 | 显示全部楼层

一. 雨天

    这几天,雨总是不停在下,弄得人心思也整天泡在雨里,湿嗒嗒的,我的忧郁也仿佛被雨水浸透的衣服,能拧出水来。连面容,也似乎被连绵不绝的雨水泡得发白,甚至起了皱褶。雨从清晨就开始下了,从小店窗户望出去,本来就行人就稀少的街上,现在更加寥寥无几。偶尔看到几个人,都撑着伞,或裹着雨衣,有的低头走路,有的面无表情,还有的带几分怨色地匆匆而又小心地走在雨里,坏天气带给人无奈的坏心情。前几天天气好的时候,就算早上十点多才起床,开了店门之后,生意就像天下的馅饼掉下来,源源不断,有时一个小时,我就能卖掉七件衣服,还不算跟我订制手工制作的手机链、车挂、耳坠和项链如雪片一样飞来的或者口头或者朋友介绍来的订单。
    但是今天。
    今天一早就惹了一肚子气。一个年轻女孩子来到店里,用她挑剔的手指把每样东西翻来覆去审视一遍后,骄傲地问我,怎么你家的东西这样贵?有没有五十块钱的衣服?我当时就火了,只回答:没有。女孩子仍不依不饶,开始批评起我店里的东西和服务态度。
    “她的神经有问题?”我的第一反应。可女孩子看起来清楚干净的样子,肯定不是精神病。最后我真的恼了,大喝一声:滚!
    女孩子走了。
    这是我开店以来,从未遇到过的事。这样的人。尤其是这样的女孩子。天知道,虽然我自己是女孩子,但我是多么喜欢和亲近同类的女子。有时,就凭她们简单的一两句话,要我在短时间内做出她们很喜欢的东西是很有难度的。这些女子经常会给我出“命题作文”而我,也一直努力想考100分。我爱她们,我心里想,你们这群女子,每个人都会有一样我亲手做的东西,哪天我老了,做不动了……也一样开心,因为我收获了你们。
    雨还在下,而且一直没有想要停下来的意思。从女疯子走了之后,我用了十几分钟,才把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石头打来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听歌,每当心情极差的时候,我都会选择迷失和沉浸在音乐里,因为情绪的激动,我把音响的分贝拧得很大,差点都没听到石头的电话。石头说:喂,丫头,你干什么呢?记得按时吃饭!
    石头是我的老公,他在北京,而我在遥远的泉州。他还在电话里叮嘱我,晚上十一点前,必须乖乖上床睡觉!不能熬夜。听话一次,奖励一百。
    接石头电话的时候,我心不在焉地手指抹着窗玻璃上的水珠,呵着水气的玻璃被划得不知所云。我想这雨还真是一时半晌都停不了了。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街灯依次亮起,我才发觉自己饿了,对,这时候不会有人来了,我决定打烊关门,给自己弄一碗热乎乎的汤面吃,去去这连日的湿气。
    然而,她来了。她没有撑伞,也没有裹颜料雨衣,而是披着一件斗蓬。
    我本来想拒绝她进门,因为我开店一直随心行事。对于不喜欢的顾客,从来懒得招呼。而她在这样的雨天,不合时宜地到来,让我一时无法确定,自己是不是喜欢她。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饿了,正准备吃热乎乎的面条,然后上床睡觉,挣一百块钱。一个已婚妇女,又没有固定工作,一天能有一百的稳定收入,还是很诱人的条件。
    可是她来了。她带着一种气场,我说不清的气场。她慢慢地摘掉斗蓬,我看到一张并十分年轻,但清丽脱俗的面容,一时间,我决定呆会儿再吃面睡觉,因为我喜欢面前这个女人,我想,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她都有一种气场,让人无法拒绝(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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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3-27 23:05:53 | 显示全部楼层

二. 她

    她脱下斗蓬,水雾立时迷漫着整间小店。木地板上,歪歪扭扭地流着几行水迹。好象莫名的诉说。
    不知道为何,她觉得面前这个女孩子的眼睛好象是蓝色的,像暗夜里闪烁的星星,明亮、剔透。
    她在心里唉了口气,这是个古灵精怪,率性、本真、可爱的孩子。现在,她的眼睛仿佛能一下子就洞晓你心里深藏的秘密,但是没有办法,她只能求助于她的手,去完成一份心愿。
    她知道,不用多说,她就会懂得一切,这本领是上天赋与的,她的禀赋与生俱来,自然天成。就好象,自小就生长于森林中孩子,涉着山泉水,采摘着浆果,白天,她会赤足在茂密的丛林中奔跑,或者在溪涧旁涤足,小鹿大概是她的坐骑,她只要轻轻吹一声口哨,或者高声唱一首不知名的歌儿,甚至一个浅笑,就会轻易偷走年轻的或者成熟的男人的心。
    是的,她是在森林中任意流荡的精灵,尤其是在夜晚。当万物都睡去的时候,还有她,一个精灵,睁着蓝色的眼睛,在一个又一个秘密间游走,梦回。小时候,我们总是要缠着妈妈讲一个故事才肯睡觉,她就是小时候的那个我们,千方百计要听一个故事,哪怕讲满一千零一夜,这个蓝色眼睛的精灵一样的公主也不会疲倦。是的,她需要爱的滋养,就好象她需要从果汁中吸取甜蜜的忧伤,然后,她把这份滋养变成灵异的力量,去完成一个又一个物件的设计和编织。她有时又像一个小女巫,手里拿着水晶球,她能从里面看到你的过去,也能预知两个人的未来。而她本身,一如水晶般透明。
    有时,她又像一条鱼,游累了,回到栖息地,疗伤,休养,然后重新出发,去寻找爱。这样的女子,是为爱而生的。而现在,她把手上的物件,那些鲜艳的布片,银质的小铃铛、古怪的从河里捞出来的小石子,暗红色的流苏,散发着木头气味的檀香球,她要给这些东西生命,用她的魔法一样因为劳作而开始变得不再细腻的小手,不停地编织着爱,尽管她也不清楚,到底有没有爱。她在别人的故事里找寻着答案,也把祝福和美好编织到物件的梦里,遥寄给同样在爱中沉醉或者沉浮的灵魂。
    她和需要她的人共同创造着神奇,在不懂的人看来,那些撕破的布条,随风飞舞的彩线,大针小眼的女红,甚至不知哪里拣来的果核,大概一文不名,可在懂的人眼里,它们价值连城,因为在她的物件儿里面有一颗心。一颗鲜嫩跳跃着的心,未蒙纤尘。
    当她把简单的东西组合成一件件精艳的物件,那将是约定的开始还是结束。没人晓得。而那些跟她订购故事的人,将继续带着故事行走。
    于是,她对她说,请给我订制一枚戒指,老银子的,要带着月光的颜色。
    “月光的颜色?”她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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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3-30 13:43:01 | 显示全部楼层

三. 难题

        外面又下起雨来。空气里飘散着思念的味道。
        开这个小店以来,我遇到过各种各样的命题作文,“我要一样东西,能让他永远像现在一样宠爱我。”“她要出国了,我要一样东西,送给她作纪念。”“我要结婚了,要一样饰物,保佑自己永远幸福。”“我要檀香的珠串,让他一生平安。”我的耳边充斥着各种声音,我的手不停地赶活。她们有时喋喋不休,会与我谈到后半夜两三点。“你会不会嫌我絮叨?”一次,一个女人这样问我。“不会,我现在愿意听你说话。我说的是真心话,我愿意听故事,只有故事,才能知道她们的需要,深入她们的内心,我才有灵感,做出她们心里要的东西。每一件都各不相同的故事。”
        有时,我会自觉删掉脑中那些很不温暖的故事。一次,有个女人从晚上8点讲到凌晨2点。把我的心情被搞得极度挫败。很久很久心情还没有平复。有人说:如果你还会为别人的故事而影响自己的情绪,那说明你也够傻!于是,我做了一个配件,九个银子圈呈金字塔1、2、3、4依次排下来。这个配件上有9个洞,可以藏9 个秘密。我迫不及待的给自己选了一个最上面的洞,一口气把秘密说了进去,然后缝了起来。
        但更多的时候,更多的深夜,当我在灯下完成了一件制作,真想兴奋地把订制的人叫醒。尽管此时也许她们已经熟睡。我拍了很多照片,仔细的挑了一遍又一遍。想第二天早晨给对方一个惊喜。不管手工好不好,我都不怕她们失望。
        比如现在,我又完成了一件手工,一件车挂。对方是一个很矫情的女人,她要把这件礼物,送给自己思念的一个远方的男人。她的矫情,不是不好相处,而是对人对事的尽善尽美她的他,同样是一个精致得让所有女人都觉得自卑的男人。她给我看他收藏的宝贝:银饰、玉石、瓷器、杯盏......那一刻,我想拒绝这个请求。这样一个男人。他有极其强烈的恋物情结。他的体内像李欣频一样有一座博物馆的需要。他行走于世,尽情的搜罗着他所喜欢的事物。他不顾及所有人的感受,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据为己有!多情且霸道!我的手工他会欣赏吗?我不要为这样的男人做东西!(其实是我也自卑了)可她说,她要的东西只不过是想保佑他一辈子平安。没有忧伤。
        我突然不再倔强。我错了,她要的只是一种很简单的祝福。于是,我决定给他做一个车挂,这样他看着的时候会惦记送的那个人,她一直陪着他。
        那个男人是双鱼座的。喜欢的东西倒不少。我审视了一下自己家的材料:论木,他应该不缺上好的花梨檀木;论玉,他应该不缺上好的玉石翡翠:论瓷,他应该不缺上好的青花白瓷......看来,他什么都不缺。但,她的祝福她的心念却是不可替代的。于是,我花了两天两夜来构思这个车挂的材料。
        最后我选用13粒沉香。110粒直径0.2厘米的小叶紫檀。一个木质的风铃,上面雕有观音像。刻有六字箴言。汉文和樊文。风铃是我从师傅那里偷来的。本来我想偷师傅的寿山石(福建的寿山石很有名)但他看管很严,我一直下不去手。师傅是从小看我长大的,虽然师傅舍不得他的寿山石,却把他戴了十二年的,随身不离的果核项链送给了我。我问他,果核哪里得来的。他平淡地说,山上拣的。师母是个精明的女人,她经常怂恿师傅卖给我一些做手工的材料,我也照买不误。过后,师傅总会很不好意思地偷偷把钱塞还给我。
        扯远了。还是说车挂吧。我还选了一条非常简单的木鱼。一点图案也没有。一条10克重的银鱼,鱼肚里有一颗铃铛,摇动时会发出悦耳的声音。还有我那私藏的7颗石头。那是溪水石,只剩最后七块了。是我在寿山溪里淘来的,没有经过任何处理。我一直相信最朴素的材料,反而能代表最真心的祝福。收到的人,也一定会收藏好这份美好。
        车挂做好之后,我自己兴奋不已。我知道他们都会喜欢的。我能读懂她的想法和祝福。所以我坚持要给她的车挂缝个袋子,其实我有缝纫机,但是我固执地要用手缝,我边缝边想,用料超出了当初预定的价格,如果她不肯涨钱,就当是我送给他们的礼物吧。
        这时,我忽然想起了披着斗篷的女人,自从那个雨夜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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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4-1 10:35:27 | 显示全部楼层

四. 独一无二

    我没有等来披着斗篷的女人,却在一个洒满阳光的日子,迎来了另一个女人。
    她没有披斗篷,而是戴着宽大的太阳镜。她个子高挑,衣着高贵,虽然我并不懂牌子,但她的穿着一看就价格不菲。最重要的是,她也带着一种气场,不,也许说是气度更合适些。与斗篷女不同,她的气场温暖明亮,正如此刻屋外的阳光,她款款地走进来,淡灰色的套装,桔红色丝巾,我觉得她也带来了微风和空气中的暖意,我甚至听到空中隐隐传来的微风过处的风铃声,还嗅到一股来自草原的清新开阔的味道。
    一棵树。这是我对她综合的感觉。男人经常喜欢把自己比作一棵大树,但其实很少有男人真能给人树的踏实、安全、稳定感,而我面前这个女人,却一直挺立如树。她茂密的枝叶为你带来凉爽,正如丝丝微风拂过焦灼的心田;她结的浆果可以为你解渴止饥;她粗大的树干正好让疲惫的旅人小憩片刻,打个盹之后,再长长地伸个懒腰,她总都不会怪你。她的一生都在强大的保护与奉献中度过。但她又不像树一般隐忍安静,她有着大气的王者风范。
    “下个星期,我要去打耳孔,从此以后,就可以戴漂亮的耳环了。从年轻时到这把年数,我还从没为美丽付出过代价呢。”她说。
    “怎么没有,你身上昂贵的衣服,首饰,包包,不都是为了美而付出的银子的代价么?”我打趣她。
    她笑了,像一株艳艳的向日葵。却只说了句,“我后天来取。”
    其实我手里还有许多活儿,它们都是近几个月里林林总总积压下来的。越积越多。我仿佛一个欠了债的人,永远停不下手里的活儿。月光的颜色还没有灵感做,又来了一个如树的女人。
    那么好,就让我为她做一款“独一无二”吧。再一次在材质问题上犯了难。没错,她用的东西,不会是质次的。我甚至清楚,这一对耳环,她大概永远都不会戴。我跟她拼不得材质,她来我的店里,也不是冲着精良的材质来的。
    那么,什么才是她的“独一无二”呢?
    我想,没人可以“震”得住她,因为她本身已经过于完美、强大了。小鸟依人从来都不是属于她。我不知道,有时,当她孤独地游转于明亮的商场,享受周到殷勤的服务的时候,然后从精致的皮夹中掏出一张卡片,我不知道,当听到那心悦又有几分心疼的“刺拉”一声,她的心里会不会也在想,要是能有人为我买点什么就好了。不因职场的奉承,不因情感的纠结,也不因儿子的孝顺。
    不为什么,她想要一种天然的、纯真的沟通,所以,她才会来到我的店里。她的阳光照了进来,温暖着这个雨季,但我清楚,那是她身上的光,不是我的。我躲在角落安静地呆着,不期待光,也不讨厌雨,我正在设计她的“独一无二”。我选了两小块琥珀,它们形状各异。我看着她的照片,努力记住她给我留下的感觉。温暖的、简单的、干练里又不缺优雅的。一直觉得,琥珀不似玉般冰冷,它是属于有爱有温暖的人们的。可是,耳环做好很久,我都觉得不对。总觉得缺了灵魂。缺了那一个对的眼神。她是个所言非虚的女人,她说了后天来取,就一定会来。于是,我拆掉重做,连夜赶工,做着的时候,我想着她,想着阳光下的向日葵、草原上的歌声,我想这些感觉,一定会融进这件饰物里。天晓得,让一直习惯于黑夜的人去想象白天,让一个蜗居于小店的人去想象辽阔,是多么地难。但是我做到了,我终于完成了它。
    她果然如期而至,当我递给她“独一无二”的时候,只听她笑着说,“很好。这回可以去打耳孔了。”我晓得,在平时的会议、酒席、隆重的场合,她一定不会戴 “独一无二”的。她会选择黄金或者钻石,闪烁着迷人的光采。但是,当她一个人,无声地走过厚厚的地毯,曲终人散的时候,她会安静地拿出我做的“独一无二”,卸下昂贵的沉重的手饰,取出轻盈的琥珀做的“独一无二”,默默地戴上,默默地落泪。每个人都不是不可取代的,每个人又都是独一无二的。
    爱情是一种遇见。不能制造。也不能预期。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要遇见的人。
    于千万年之中,时间无涯的荒原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迟一步。
    爱情是一种遇见,就是她深藏的“独一无二”。
    朋友也是一种遇见。气息相对的人。遇见了就成了朋友。
    连续几天的雨。
    空气里弥漫这思念的味道。
    这样的天气很适合呆在店里(待续)
疯狂的心.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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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4-2 09:19:02 | 显示全部楼层

五. 她喜欢的真实

    我呆在店里,独自和雨天相守。
    有时会有客人来,有时没有。偶尔还有过来闲转的人。她们问我,忙吗?我说,不忙。其实,我从未停下过手中的活儿。这不,一个相识的老顾客正在敲着我的窗子,她送来了热乎乎的油饼。“自家烙的,路过,顺便送来给你尝尝。”我接过提袋,手指触到一股家常的温热。如果不是油饼的到来,我还真没意识到自己饿了。那饼可真好吃啊,咸淡适中,咬一口酥脆松软,我一口气把饼全吃了,并且喝了水,还啃了一小段甘蔗。
    吃饱之后,有些犯困。我很想在这个雨天的午后打个盹。我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活儿赶得也差不多了,除了月光的颜色。唯独对这个命题,我想不到思路。我迷失在惯性的思维胡同里,想出的几个方案,在从脑子里冒出来的同时,就被自己否定了。我的思绪像一只困在匣中的蝴蝶,扑楞着翅膀努力挣扎着想飞出去,却徒然掉落一身的蝶粉。我承认,对月光的颜色完全没有把握。我想不出它应该用的材质、形状,它一如一道无解的谜。
    而给我出了谜题的人却来了。
    她仍然披着斗篷,我想是不是她只会出现在雨天呢?
    “还,还没有开始动手做。”我吱吱唔唔地说。
    “没关系,我只是来看看你的。”她依旧淡淡地,环顾着四周。
    我开始局促起来,不是因为没有完成命题,而是店里确实很乱,桌子上还扔着装油饼的塑料袋子,散落着啃过的甘蔗皮儿。她认真地看着我店里贴在墙上的照片。说,“真的好看。没想到你还这么漂亮。”她把我搞晕了,我说:“我本来也不差。”“要是我有一家这样的店就好了。”她认认真真地说。
    而我觉得,自己的店实际很一般,它又小又挤,一点都不棒,最棒的人其实是我自己。这儿既是我的店,也是我的客栈。白天,打开门,就是一天的开始。晚上关了灯,它就是我的小窝。店里甚至没有热水,我要去隔壁洗头发。但是我爱这里。很多时候,有人问我:为什么不去北京?不去石头的身边?也有人问我,为什么不去大城市?那里设计氛围很浓厚,很适合你发展。我突然意识到自己也有很强烈的自闭症。我不愿意离开,不愿意挪动。也没有考虑要发展。这辈子只有一个地方可以叫我离开福州,那就是丽江。
    总是不断听到身边有人出行的消息。今天有人说是要去香巴拉了。因为听到有灵魂在召唤。明天又有人去云南了,住的标准间才60,是个院子,里面有花园亭子,很多花,可以看见苍山和洱海。后天是日本、巴黎。
    每当此时,我总是羡慕得肝疼。也许每个女人的内心,一直住着一个吉普赛式的女人,波西米亚的,向往着流浪和自由,披着散乱的发,长长的围巾随风飘舞。
    想到经常会看到一些描述西藏生活的照片,一位长跪在地的老婆婆,不清楚她这样一步一跪到底走了多远,一只手满是鲜血和泥土,另一只手缠着厚厚的布带子,显然坏得更为严重,但是她依然那么虔诚。信仰真的是很可怕的,又很可贵的东西。这样的老婆婆才是西藏的魂吧,而我,一个游者,一个匆匆的过客,浮皮撩草地去观光了,拍照了,寻找到最终想要找的东西了么?
    甚至,我连过客都不是。
    不止一次,我也幻想过坐在束河的阳光下,发发呆,吃着茶。但是丽江的梦太遥远,我准备把店关几天,去婺源寻找灵感。
    我之所以要去婺源,是因为当时我的眼睛扫过报纸上的广告,那上面写着一行字:婺源---参观古民居、田园风光、欣赏满山遍野的油菜……感受美丽的乡村记忆。
    在我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那个女人还没有离开店里。于是我指着报纸对她说,“月光的颜色,真的要等一段时间了。因为下个星期我打算去这个地方,你要不要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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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4-2 12:17:55 | 显示全部楼层

六. 烟水婺源

    她苦笑着摇了摇头说“我哪儿都去不了。我的命运注定不可能凭心情去选择自己喜欢的方式。”
    我说:“没关系,我会带着你去的。”
    “呵,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带着我去。”她似乎有几分不耐烦了,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说,“倦了,回去,记得月光的颜色,做好了,我会再来的。”
    她复又披上斗篷,我望着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雨雾中。
    她给我出了一道谜题,却让我自己去寻找答案。那么,好吧,让我带她去婺源,不仅仅是她,我要带上所有相识的、喜欢的女子们,你,你们一起跟着我去。
    连夜,我缝了一面旗子,旗子是粗布印花的,上面绣着所有人的名字,我花了整整一夜的时间来完成它。还在旗子的手柄处,缀了一颗银质的铃铛,这样当风吹过的时候,它就是叮当作响,所有的人都会紧紧地跟着我,不会掉队。天空微微透出晨光的时候,我在自己的小店里欣赏刚刚缝好的旗子,我把它冲着晨光挥了挥,小铃铛果真发出悦耳的的响声。
    “都开心起来吧,我们明天就出发。”我一个人对着清晨的天空高声地宣告。
    打电话、订票,继而就坐在了去婺源的中巴车上。这一切恍如一梦。原来出行并不难,我还小心地揣着旗子,准备选一处最美丽的风景,让它招摇出最动人的色彩,让你们的笑声也洒在那儿,如银质的铃铛一样悦耳动听。
    当然,除了旗子,我还给自己带了一条很美丽的裙子。
    江西婺源。很多人都去看油菜花了,交通有些堵塞。历尽周折,当我来到这里的时候,发现所有的奔波还是值得的。
    土狗安详,炊烟袅袅。我以为,那里面有着幸福的味道。这里的人们,还习惯着挑山泉水吃,在河边洗衣。娃娃们伏在小木桥上,拨弄着垂在水底的网袋,里面养了好些懒洋洋的红荷包鲤鱼。家家户户,樟木飘香。雨后的山村云雾缭绕,我流连于黄灿灿的梯田油菜花与粉墙黛瓦、飞檐翘角的徽派建筑之间。我想在没有更多游客充斥之前,这片土地一定更加安宁清和。它的美丰富而又奇特,远看云水飘渺,不缕一丝纤尘,而深入则又发现,市井的喧闹与生活的热情始终贯穿其中。它的美是小家碧玉的,家常的,温暖的,如一名笑盈盈的女子,她不轻佻,亦不冰冷,她纯朴、天然,周到、贴心。她仿佛很久就等着你去了,但当你真的走近,却又发现,你与她之间,仍隔着一层适度的距离。那就是最合适的温度。
    空气潮湿,“浮筏泛碧漾,闻萧声何处有风吹到约三更;看云影当空与水平分秋一色”我望着成片成片的油菜花,惊异于规模的神奇,也许任何设计,都不如随意的偶得来得更妙。我醉在一片触目惊心的黄艳艳之中了。
    我还买了一只雕着花纹的樟木箱,当茶几,放衣物。村子的尽头,人迹少至。一大片已经盛极而歇的油菜花地旁,有棵老梨树,苍枝遒劲,花开胜雪。 千百年来,在山野间兀自美丽着的油菜花,若知道现在的人们如此隆重地专程踏青而来,该是何等的受宠若惊呢。行囊里,有本欧阳应霁的《半饱》副标题写着“生活高潮之所在”他将首篇献给了亲爱的提拉米苏。和初恋一样,提拉米苏有着可可般微微苦涩和奶油的甜美软滑。他说:“初恋,是可以有很多次的。”我欢喜地微笑。爱情,自然也可以不止一次,甚至不止一次地可爱。就像那漫山怒绽的花儿,在每一个属于自己的季节里,毫不世俗毫不矫情地流淌而出。
    婺源的油菜花,像极了一场被人围观的偶像剧(待续)
偷心.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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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4-4 18:50:17 | 显示全部楼层
养德宜操琴,炼智宜弹棋,遣情宜赋诗,辅气宜酌酒,
解事宜读史,得意宜临书,静坐宜焚香,醒睡宜嚼茗,
体物宜展画,适境宜按歌,阅候宜灌花,保形宜课药,
隐心宜调鹤,孤况宜闻蛩,涉趣宜观鱼,忘机宜饲雀,
幽寻宜籍草,淡味宜掬泉,独立宜望山,闲吟宜倚楼,
清淡宜翦烛,狂啸宜登台,逸兴宜投壶,结想宜欹枕,
息缘宜闭户,探景宜携囊,爽致宜临风,愁怀宜伫月,
倦游宜听雨,玄悟宜对雪,辟寒宜映日,空累宜看云,
谈道宜访友,福后宜积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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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4-4 22:32:21 | 显示全部楼层

七. 月光的颜色

        从婺源回来的时候,除了雕着花纹的樟木箱,我的手上还提了两瓶桂花酒。我想把这个故事停在婺源,停在娇嫩醉人的一片花海之中,但是读这个故事的人不干,她们说,要继续。我们刚对斗篷女产生了兴趣,你要把故事接着讲下去才是。她们在推着我走,实际上,真不知道以后的故事是不是会有趣,但是,就继续吧。
        于是,我的思维又回到了嫩黄的那片花海之中。虽然我那么不愿意回来。我一直在两边奔波得好辛苦。
        记得前面讲过,去婺源的时候,我特意带了一条美丽的花裙子,可是我一直没有穿。因为一直没找到,能够穿它的心情。同行的人中,我特别留意到一个摄影师模样的人,或许那也不是他的职业,但是他背着重重的专业器材,也许他只是一名爱好者。他的面容清瘦、神色忧郁。当大家都欢呼、嬉笑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沉默不语。这是一个喜欢安静的人,他沉醉于自己的世界。而我们则是另一群里的,在市井中喜悦欢呼。
        一路上,我们互相没有说过话。我还注意到,所有同行的人,都拍了我,唯独他没有举起相机。哦,不对。有一次,我注意到他远远地,似乎犹豫着准备对焦,但最终还是放下了手臂。
        我还是回来了,旅行的意义是什么?或许旅行就是做了一场真实的梦,但人总是要从梦境回到现实。再从现实走入梦里,出发再回来,一切恢复如序,一切又多了几分况味去回想。在这个反复寻梦和归来的过程中,人就老了。
        比如我刚刚就做了一个可怕的梦。我梦见了异样的感觉,香火缭绕,还有一些供品、许多人。梦中暗示我,其实每个人的家中,都住着一个另外世界里的人。在我的小窝,住着的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她的照片就供奉在案几上,面容辨不清晰,但我知道她是清秀瘦弱的。梦里的我手里握着二三页纸,是旧时纸笺的模样,上面用毛笔小楷写着她的故事。一字一句地读来,觉得好感动。可是梦里有个声音告诉我,这是必须烧掉的,于是又出现了好多人,大家排着队一个一个烧掉手里的纸。我有些着急了,暗想这么好的故事,烧掉了不是就没了?于是我拼命地背诵纸上的字,队伍一点一点近了,眼看就到了我,心里一急,转醒过来。
        醒过来之后,心神恍惚。再努力想那个故事,除了梦里的场景,关于女人的故事,居然半点记忆都没有,可是梦里,我已经默记得差不多了。时钟敲了八下,天色又沉下来,该是打烊的时候了。我懒得去关门,独自倒了一小杯桂花酒,一股微辣带着甜辛的味道,瞬间温热着咽喉,也许人生就是一个长长的梦吧。大梦套着小梦,梦里是梦,清醒时也是梦,有的梦美,有的诡异,有的莫名。早晚有一天,当科学发展到一定程度,会有个聪明人发现一种梦机,它能旋转频道,供人们选择做什么样的梦。梦的内容可以设定,如果你做腻了一种梦,也可以花钱去购买新的程序,就像现在买DVD电影一样,当然,你也可以拥有自己订制的梦,它的费用大概跟昂贵的奢侈品一个价。有了梦机,各种不同内容梦的碟片,人生该是多么新鲜有趣。白天,人们为了生计去上班,夜晚则早早躺下去做梦。梦为人的心愿提供了各种可能。它能让穷人变成富豪,让平凡的小职员成为达官显贵,让失恋的人与恋人重聚,让旅行者闭着眼睛徜徉在罗马街头。我想这将是人类历史上最最伟大的发明了。
        正在我独自一人喝着酒,为自己的想法而激动的时候,透过玻璃窗,我看见远远地走来一个人。如果你们以为是披着斗篷的女人,那就错了。今天虽然不是大太阳的晴天,但也没下雨。来的是那个婺源的摄影师,那个清瘦安静的男人。
        我有些惊讶,却故意装作若无其事地推推桌上的小酒盅问他:“喂,要不要也喝一杯?”
        他没有回答我,却忽然问了一句奇怪的话:“那天,在婺源的时候,为什么不把带去的裙子穿起来?”(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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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4-9 09:36:51 | 显示全部楼层

八. 遗失的美好

    我没有回答他。而是递给他一听雪碧,他在沉默中点燃一支烟,不停地吸了一支又一支,我看着他,默默地喝着我的酒。外面的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我知道他来,一定是有话要说的。果然,当他吸完第四支烟的时候,终于开口了。
    我爱的女人不见了,我的女仆和女神。她就像从人世间蒸发了一样,消失得没有影踪。不,应该是有一段时间没有她的消息了吧,现在仔细回想,是这样的,为什么我竟没有留意?
    是的,应该有一段时间了,当我沉迷于人与人之间的争斗,忙碌在繁文缛节的应酬,醉心着一路前行的喜悦或者挣扎于低弥时的失落,我没有去留意我的爱人。我爱的人,就这样走了。曾经以为,她会永远等在那里,哪怕她已经躺在坟墓里,只要听到我的召唤,她也会从坟墓里起身,缓缓走到我的身边。
    我之所以去婺源,也是为了忘记她。是的,曾经以为她会永远等在原地,等待像树叶一样被风吹干,成为化石,但仍然会守候着、守候着...她说过的,自己会一直这样等待,这个甜蜜的妖精,她失言了,就在这样明媚的秋天的早上,我转过身来,发现她早已不在原处。
    忽略本身就是一种伤害。我的爱人不见了,我爱的女人,我的女仆和女神。她就像烟一样散去了,她就像云一样飘没了。我甚至开始怀疑,她是否真的存在过?可是似乎仍能感觉到她的存在,那温热的体温和淡淡幽香幼细的长发,我忍不住伸出手指,却只触到清空的微凉。
    我幻想着,某一天还能与她重逢。她从阳光下走过来,依然是那么美丽,——她总是那么美丽,从不输给自己。我说我以为你曾经属于我,就会永远属于我。她的笑靥如花,好象在问,你是谁呢?一个熟悉的陌生人吗?
    我在油菜花海中曾经看到了她的微笑,但转瞬即逝,她一定是不认得我了。因为,知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找回了自己。现在,她知道自己是谁。她从坟墓里走出来,却由于我的召唤,走向另一所坟墓。但是现在,阳光下的她,我曾经的爱人,再无所囚禁。
    又或许,我们永远都不会再相遇。我看到过与她似曾相识的背影,失落着和流连着。我一遍遍在心里喊着她的名字,我回忆着她的眸子在黑夜中想象的空间里仍然闪闪发亮。
    后来,我又到过许多地方,陌生的、熟悉的,看到街上行走着川流不息的可爱的女人们,匆忙从我的身旁擦身而过,一直到我也看到了你,我想,你们都是谁,是不是都曾经遗忘过我?
    我望着眼前这个清瘦的男子,一字一句地说:她明白了你的放弃,所以,她先行离开了。尽管,在你心里,她和别人不同。
    “是的,我知道自己永远失去了她。但,”男子顿了顿说,“我想请你为她做一样东西,也许我永远没有机会送给她,但,也许这件东西能让我时常想起她,不论什么饰物都好,但一定要有,月光的颜色。”
    “月光的颜色?”我的心里一动。
    “怎么了?”男子见我的神色有些异样。
    “哦,没,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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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4-9 09:41:39 | 显示全部楼层

九. 月光的颜色

    送走了男子,我开始独自为月光的颜色这个命题发愁。先是来了一个披着斗篷的女人,她要月光的颜色。虽然去婺源之后,我再也没见过她,但一直没有忘记她。现在,又多了一个男子,他居然也要月光的颜色。
    当我被月光折磨的时候,手机响了,石头打来电话说,他已经辞掉北京的工作,马上要回来了。“哦,这样好。”我想他一定会带礼物给我,那个细致体贴的人。或许是一把小巧的剪刀,或许是别的什么。
    一想到石头的归来,我多少感到心安。婚姻是一种能使人心安的东西,是男人对女人最恰当程度的认可。它让你觉得,自己是受保护的,并不孤单。我常想,婚姻并不需要那么多爱,那么多花前月下,只要两个人安静地呆着,一个上网,一个看书,或者一个吃东西,一个写字,一个做家务,一个看电视。这就是婚姻的模式,任何感情的巨浪都冲不垮婚姻的大堤,就算冲破了,打了个轮回,最终仍逃不脱的,也还是这种如常的状态。正如见识,正如旅行,正如新鲜与别样的各种生活的点缀,沉淀到最终,也仍不过是实实在在的日子。
    清瘦的摄影师,之后又来过一回。因为我告诉他,做好了他的月光的颜色。我给他做了一枚银质的戒指,它呈螺旋型扭出的花纹,就仿佛月亮的清辉。摄影师拿起戒指,轻轻地戴到手指上,刚刚合适。他笑了,说,也给你带了几张我在婺源拍的照片,我一张一张地翻看着,就好象旧地重游了一样。也许照片和文字的功能差不多,不论何时翻阅,都能勾你忆起当时的心情。就象是一把钥匙,随时开启你记忆的心锁。
    现在,摄影师走了。我又一遍遍地看着这些照片,记忆再一次淹没在嫩黄的花海和一片水雾之中。
    不知道为何,我的眼前浮现出披着斗篷的女人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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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4-9 09:44:05 | 显示全部楼层

十. 他在路上

    披着斗篷的女人再也没有出现过。然而石头回来了。他卷着一路的风尘,神色倦怠。他把重重的行李放到地上,就像一场沉重的叹息。我闻到一股汗味和烟草味混合起来的味道。
    石头在家的那些日子很安逸,经常是他在上网,我在整理我的工作台。其实我的工作台一直都很凌乱,从来都不曾整齐过。我曾经多次幻想过:我能拥有一张厚厚的木质长桌。各种格样的配件整齐的放在容器里。各种花色的布料整齐地叠在木桌上。剪刀和各种工具都有序的排列着。地板也应该是木制的,有大大的落地窗,午后的阳光斜斜的洒落在我的工作台上。然而现实是,我经常坐在凌乱的台面面前追逐我的灵感。一会儿找不到针,一会儿找不到线。一会儿找不到我所要的配件。我多么害怕人们参观我做活的情景。那是多么不美丽的场景。会不会有一天我真的坐在那么理想的整齐的环境时,我的脑子一片空白,什么也做不出来?
    石头果然给我带回来的礼物:一把剪刀。他知道我喜欢用锋利的剪刀裁剪布料。
    “这次回来,就不再走了吗?”我经常这样问他。而他每次都以沉默做答。
    是的,石头是一个喜欢行走的男人。他常说人生就是一场漫长的旅行。他乐于去体验,并在体验中丰富着人生。有时从决定到出发,也许只有半天的时间。他喜欢说走就走,像风一样。
    那是个春天的午后,阳光温暖,松散,石头走过来对我说:我又要走了。对你,我常常心怀惭愧,因为经常的外出旅行,无法继续照顾。
    我说:去吧,去了就不要再回来。你是属于大自然的,永远都不属于我,甚至,任何一个女人。
    说这话时,我看到远处的花园里,一只小狗哈哈地伸着舌头,在草地上快活地打滚蹭痒痒,后背上粘满的草屑不断滑落。我的泪涌出了:原来,你送我一把剪刀,是想剪断这份牵绊。
    我懂,他的幸福和快乐,永远在路上。在路上收获风景,在路上寻找爱情,就算他的人是静止不动的,他的心,也会在路上不停地寻觅。
    现在,石头的东西都准备得差不多了。水,饼干,巧克力,相机、手提电脑,无线网卡,还有冲锋衣,对于从小生活在南方温润的风雨中的他,它足以抵御旅途的风寒。过一会儿,他把这些东西通通搬上车,那是一台足够结实的越野车,上面总是布满了路上的灰尘,昨天,他去车行把它刷干净,因为就要出发了。现在,我的爱车清洁如新,锃明瓦亮。
    相聚,只是暂时,离开,才是永远。不断地离开,似乎成为他一种决绝的生活方式。
    记得在结婚前,我总要追问他不断出行的原因。
    “为什么?”我长长的睫毛和大大的眼睛,眼睛里写满了探究崇拜与好奇。
    “为什么一定要有为什么?”他搂着我笑着回答。也许他当时,已经在心里预见到了总有一天,我们之间缘份的终结。爱争论的女人,使他觉得累。更多时候,他更愿意一个人面对着一些照片发呆。思考和诗歌一样的话语,他不想问为什么,只是想出发,就出发。
    也许再以后的在路上,还会出现一个姑娘,非吵着与他同行,她的声音像百灵鸟一样清脆,一路上,她叽叽喳喳,兴奋无比,而他却只是一路微笑着,淡淡地笑着。后来,百灵鸟的脸色开始变得苍白,她无法再忍受三天没有热水,更不能洗脸,洗头,她明显嗅到头发里的油腻味道,甚至还有一次,车子抛锚,她也不得不下车去挖沙土,换轮胎。最后,她半路逃了。重新回到都市舒适的怀抱,放弃了所有浪漫的幻想和可能出现的激情。
    在路上,飞翔的鸟儿成群,给静谧又神奇的高原带来一线线生动的细节。石头一定喜欢这种强烈的落差,这种被冰融后,舒放又缩紧的体验。
    石头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也一样。
    所以,我们分开了。
    当汽车的引擎响起来的时候,他说,不为别的,只为还能回来。
    我说:你看过轮盘赌吗?我常常觉得,自己仿佛生活在一个巨大的轨道里面,靠惯性的力量操纵着。上苍用那无形的手掌轻轻一掷,我就宛若他手中的骰子,哗啦啦落入安排好的轮盘赌中,在属于自己的轨道里不停地茫目旋转。
    我可以设计自己的生活,却永远无法设计自己的命运。
    命运是推着人向前走的,不管你愿不愿意。爱过以后,回不去了;恨过以后,回不去了;伤了以后呢?让伤口慢慢愈合,反正还有明天。可明天的你是否已不一样?明天的你能否保证不再受伤?没人知道答案。只是心绪变了,感觉变了,人也变了。
    时过境迁,当你走过爱与哀愁之后,或者雨过天青,或者仍是荆棘密布。他叫石头,却没能陪我到地老天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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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4-9 09:47:07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一. 只是叹息

    石头离开后,我病了一场。病好后,我去了寺里。虽然那里极缺少文化品味,更没有古木翠柏的掩映。商业气氛倒是很浓。两旁全是卖陶瓷和开光物件的小店,人声鼎沸的。
    清幽谈不上,不过寺里面也算是清静。艳阳下有悦耳的铃声隐隐传来。都说寺庙是女人的。男人来此,看的只是风景和女人。而女人是带着一颗心来的,乞盼的、不安的、惴惴虔诚的心。无言。默默地看着寺里的一个俗家弟子用扫帚清扫着地上的落叶,发出哗哗的声音。远处有一些游客在拍照,说着不知哪里的语言。
    当我注视着那些塑立的佛像时,酸楚的感触涌上心头,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委屈,总之我落泪了。我对自己说,其实不是来拜她们的,而是来看她们的——就像是看望自己的朋友。如果一定要求点什么的话,那就求心灵的平静吧。
    神佛是女人心灵的朋友。
    我还在寺里遇见了一个人:摄影师。
    他跪在佛龛前,双手合十,一动不动,焚香的酝陻烟火中,跳动着希望和无奈。我是从他手上那枚指环认出他的,因为他背对着我,从后面望过去,他自己也像是一尊佛了。
    我默默地跪在他旁边。他终于睁开眼,他看到了第一句话是:我爱的女人,我的女神和女仆,她永远地走了。在你那里做好戒指之后,我在晚上接到她一个好朋友的电话,电话里说,她因为心情不好,想独自去婺源,却不料雨天车子打滑.....她到底也没有看到漫山遍野的油菜花.....
     钟声隐隐传来,我看到摄影师的一滴泪,无声地落下,正好滴到他手中的戒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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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4-9 09:50:38 | 显示全部楼层

尾声

        一年后。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又一个雨季到了。我知道,我们终会熬过雨季,天放晴时,就可以去晒被子。然后带着阳光的味道美美地睡一觉。
        石头在走后曾寄给我一张明信片,上面写着:不能忘记的是,在路上,在无尽的旅途中,我又看到雪山......还有清透的蔚蓝色的湖水。在湖水最深处,我又仿佛看到了你深邃的眼睛。
        这个雨季,我习惯了出门带伞。
        摄影师那之后经常来店里看我,有时,他会带来一些照片与我分享,有时,他只是默默地看着我做手工。我们有时还会一起喝东西,只不过他仍然喝雪碧,我仍然喝温热的酒。他还为我拍了许多张照片,照片中的我笑容灿烂、裙角飞扬。有一天,他把那枚“月光的颜色”套在我的手上,郑重地说:如果可以,我愿意为你拍一辈子照片。
        戒指有些大,可以轻轻松松顺着我的手指滑下来,所以,我穿了一条线,把它挂在脖子上。
        雨说来就来了。它不会和你商量。就像现在,我们接受着雨天。整个夏季,城市都被控制在雨里。跟命运中的发生的很多事相似,都不会跟人商量,最多,提前给你星星点点的预感。而这些不确定的预感,却只能使人心更惶惶。因为等待一个未知所面临的恐惧,甚至会超过真正事件的来临。所以人活着大都怀着莫名的对未知的恐慌,或茫然或淡然地等待着迎接命定的结果。它不会和你商量。我们能做的一切,只有认命和接受。
        我踏着雨水去找摄影师,却不料他正准备出门。
        “一张片子,出版社急着要。我去去就回。”
        哦,我忘了说,那天来做“独一无二”耳环琥珀耳环的女人,恰好是出版商,她看好摄影师的片子,也喜欢我的手工,她说要为我们俩人共同出一本书,用他的照片,我的文字和手工。她笑着开玩笑说:就当是送给你们的新婚礼物吧!
        摄影师出去了,我等他闲得无聊,被雨水浸润得潮湿的情绪,散出郁郁的灰来。凉凉地,雨滴落在身上,心里。我想,如果你的心是欢喜的,便这雨也是欢喜的,否则,就算大太阳安好地照着,心里仍满满的全是雨。
        闪电,暴雨,潮闷。
        我在屋中无端烦闷地转着,顺手从摄影师的书架上抽出一本书读了起来。忽然,一张照片从书中滑落,我拾起它,照片里,是摄影师和一个秀美女人的合影,他们的笑容亲切甜蜜。而那个女人我认得,她就是:披着斗篷的女人!
        我的心缩紧了。翻转照片的背面,是摄影师手书的一行字:2009年4月30日,她永远地离开了我。
        我开始努力地回想,2009年4月30日,我当时在做什么呢?哦,对了,我当时在做手工。那几天,讨厌的雨总是不停在下,弄得人心思也整天泡在雨里,湿嗒嗒的,我的忧郁也仿佛被雨水浸透的衣服,能拧出水来。连面容,也似乎被连绵不绝的雨水泡得发白,甚至起了皱褶。那天的雨从清晨就开始下了,从小店窗户望出去,本来就行人就稀少的街上,现在更加寥寥无几。偶尔看到几个人,都撑着伞,或裹着雨衣,有的低头走路,有的面无表情,还有的带几分怨色地匆匆而又小心地走在雨里,坏天气带给人无奈的坏心情。这时,她来了。她没有撑伞,也没有裹塑料雨衣,而是披着一件---斗篷。她问我要一件手工,诠释出月光的颜色。再后来,她又来过一次,她让我无端产生了想去婺源看油菜花的念头,之后我遇到了摄影师......
        这时,我听到门锁的响声,原来摄影师回来了,我举着照片,对满身水雾的摄影师说:这个女人,我在你之前就认得的,也一直忘不掉。因为到现在,我还一直欠她一款手工---月光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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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4-9 09:51:06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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