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四方面军“百丈战役”追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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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35年9月15日，张国焘所属以中国工农红军总政治部的名义颁布了《绥丹崇懋战役与天芦名雅邛大战役*大举南进政治保障计划》。
    这个计划认为：“目前北方天气渐寒，草地不易通过，敌人在我们的北面已集结相当兵力，碉堡已完成一部，这种情况下，北进是显然不利的。当前的敌人是川敌残部，过去都被主力红军打垮过，火力差，士气低落，战斗力薄弱，这使我们能顺利的消灭川敌残部。在南进地区内，人口稠密，好扩大红军，物产丰富，可充实红军物质上的供给，这就使我们能够顺利的在广大地区内建立巩固的根据地，准备我们的力量来消灭蒋介石主力。”“因此我们目前的战略方针是集中主力，大举向南进攻，消灭川敌残部，在广大地区内建立巩固的根据地，首先赤化全川，这是消灭蒋介石主力，赤化川陕甘的先决条件。”
    根据计划，从10月8日到22日，在历时十五天的绥/丹/崇/懋战役中，红军击溃敌杨森部三个旅又一个团务精练司令部、刘文辉部两个旅、邓锡侯部一个团，共计十七个团及部分地方武装，俘虏人枪三千。占领了丹巴、懋功两县城，达到了“南下出天全、芦山、邛崃、大邑的策源地”的目的。
    绥/丹/崇/懋战役结束后，张国焘于一九三五年十月二十日颁布了《天芦名雅邛大战役计划》。
    根据计划，11月12日，红军攻占芦山县城，敌军遂向名山邛崃大道溃逃。随即红四方面军在百丈及其附近二十里以内的弧形地带，与各路川军展开了一场异常惨烈的殊死恶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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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这场决战的计划，徐向前说：“我们计划从名山和邛崃间的通道上，实施夜袭突破，完全切断两城敌军的联系，进而围攻名山，吸打邛崃方向的援敌，相机发展攻势，打到岷江西岸，控制青衣江以北、岷江以西、邛崃以南的三角地带。”
    红军采用的是围点打援战术。
    为此，红军一共集中了15个团（即九军七十三团、七十四团、七十五团、七十九团、八十团、八十一团；四军二十八团、三十团、三十四团；三十军二六三团、二六五团、二六八团；三十一军二七一团、二七四团、二七九团），其中，用于百丈地区作战的部队为九军二十五师、三十军八十八师、三十一军九十三师和四军十师的一个团，共计十个团，不足两万人。
    川军先后投入战斗的是李家钰部和刘湘的嫡系部队，实际投入战斗的共计16个旅39个团，6万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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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丈关，位于成都平原西部边沿。
    称“关”意味着在军事和交通意义上的重要性。场镇只有一条街道横贯东西，其南北各有一道突兀的山梁，原成都到雅安的公路穿场而过，而现在的318国道是后建的，318国道从北部绕过了古老的场镇。紧邻场镇北面是临溪河，顺场向东在东桥头形成一深潭，当时潭边古树参天。
    百丈关既是由川西平原进入康藏高原的第一道关口，也是据守川西平原的最后一道关口。关口就在东桥头，百丈关向东就是辽阔的成都平原了。
    百丈关以北是不高的山岗，山上都是葱郁的松树林，林间小道众多，正北是观音场，东北是鹤林场。

    根据侦查核实的敌军部署情况，教导师、模范师残部在新店子南侧以及洪雅境内，而刘湘的增援尚在路上日夜奔波，未到指定防御区域。在百丈/黑竹/夹关一线，守敌只有川军李家钰的四个混成旅。红军指挥部认为立即进攻百丈是不利的，因为李敌在红军的左侧背有很大的威胁，所以决定先打夹关的李家钰部之李青廷旅。
    12日晚，红30军88师263团从五家口（今上里古镇）出击，长驱直入20多公里，先占领太和镇，分别击溃李青廷指挥的戴松如/李克源/吴长林团，13日晚，占领重镇夹关。李青廷部丢下夹关一带的阵地向东逃至王店刘乃涛旅阵地，得刘旅的侧击掩护，才向南往蒲江溃退。
    从右翼迂回的31军93师绕过名山，经永兴/马岭袭击蒲江大兴李家钰的指挥部，于14日中午逼近到蒲江县大兴场，并与李家钰的防御部队接火。
    14日，红88师265团和268团从上里出发，袭击位于朱场的刘湘暂编二师之周旅，将其击溃，缴获60余之枪支，我伤亡20余人，随后继续打敌，将位于甘溪沟/红川庙一带的李部两个团击溃。
    红9军25师各部从中里出发，攻击万古。
    15日，88师/25师主力部队到达指定位置，集中于中锋一颗印一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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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西街后山坡上瞭望百丈关全景，该集镇只有一条东西走向的街道，以前的公路穿场而过。北侧公路为现在的318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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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丈东街是双方反复争夺的地方，经历三天三夜战斗后东街被焚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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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山环抱的重镇夹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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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日拂晓4时，红25师75团由一颗印出发，向百丈关的敌人发起进攻。清晨6时，占领百丈关，将李家钰驻守的一个旅击溃。此时，红军遇到由新店退下来的敌模范师和教导师德残部。据俘虏称，该部在鹤林场/黑竹关一线。25师指挥员立即命令73/74/75团分两路向百丈东北方向追击。
    74团加73团一个营走公路左侧，于当日12时占领月儿山，与模范师的唐明昭旅对持良久。敌人数次反攻未成，黄昏时分，红军全部出击，将唐明昭旅击溃，逼近鹤林场。
    75团加73团2个营沿公路追击，于12时左右占领挖断山，其中一个营奋勇追击，于下午2时推进到黑竹关。而另外两个营刘愈尧、张世福等各掌握一营生力部队，不积极放出追击敌人，而在碉堡里休息停止，影响了追击效果。
    此时，郭勋祺令该师廖泽旅率部反击百丈关。廖以第八团余岱部为前锋，刚一出发即与红军追击部队相遇，双方在黑竹关西侧召开激战，红军击毙敌人500余人，红军的伤亡也大。廖泽又令第九团凌谏涵部从公路北侧侧击公路上进攻的红军，红军伤亡较大。随后，75团两个营和73团两个营追击上来，与敌决战一个小时，将敌击溃，随后占领黑竹关，下午4时，占领蒲江的治安场。
    红军在整个公路追击战中动作勇猛，造成敌六个旅队形混乱，猛退至王店子前。敌伤亡在一千人以上，缴获步枪一百余枝，军用品甚多。
    此时，川军的范绍增增援部队已经抵达战场，“南总”潘文华亲自到前线督战，命令将行李、辎重、马匹向公路两侧移开，让出驰援部队前进通道。最先到达的周绍轩旅以四路纵队跑步通过，并立即进人阵地与红军接触，此时已近黄昏，双方对峙无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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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竹关南侧高地，是战斗最激烈的地方。廖泽旅的第八团和增援的范绍增之周绍轩旅在此处阻击红军的进攻，造成红军重大伤亡。随后，川军以范师为主力从此地开始大举反击，逆转战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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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下百丈后，王树声、李先念等在百丈镇上建立了指挥部，红军指挥员们发现目前的局势发生了变化，川军并没有在红军的凶猛冲击下溃不成军，而且大批的援军已经源源赶到。现在公路当面是实力强劲纵深配备的郭勋祺、范绍增部，防守区域工事坚固、兵力集中。北面山地，几个旅的川军不仅填补了李家钰部留下的缺口，并且向重镇夹关发起猛攻。西北山地是红军进退通道，如果红军主力继续向平原前进，有可能被截断后路陷入重围。
    指挥部决定红军主力向百丈收缩，调整部署集中兵力坚守百丈并寻机歼敌援军。
    遂令向纵深穿插的93师接到命令撤出战斗向百丈靠拢。该师兵分两路，一部向西北进入黑竹关战场，接替25师防御阵地；另一部从红星进入百丈关阵地。93师师部设在百丈关街上。
    25师集结于观音场，阻击夹关方向进攻之敌，指挥部设在观音场。
    88师265/268团火速占领百丈东北一带高地，师指挥部设在百丈关西街后面一个上坡上。这样，红军就在从黑竹关到百丈十几里的范围内建立起一道弧型阵地。
    整个17日，双方都在调整部署，没有发生大的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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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日晚至18日凌晨，红军88师两个团率先出击，著名的“夜虎”265团向公路东北一带高地发动夜袭。
    有一条松林茂密的南北走向狭长山冈，山顶较为平缓，因为上岗北部属于一个姓胡的大家族所有，当地人称胡大林，南部就是月儿山、橘子山。
    刘湘21军彭焕章旅17日早晨刚刚赶到这里，匆匆忙忙用老百姓的晒席在山冈上搭起营房。265团在团长邹凤明、政委黄英祥带领下顺着山岗向北部摸去，指挥员们挥舞大刀，直插敌人深处。天亮时，将猝不及防的彭焕章旅先头团赶出林地，并控制了几处险要阵地。
    白天，川军以七个旅二十个团的兵力在飞机大炮的掩护下，由北东南三个方向向红军在百丈关弧形防御阵地反扑。
    鹤林场方向的川军以两、三个团的兵力集群反攻。红军则以几十挺机枪沿着山岗向东坡下的冬水田的进攻敌人进行火力阻击，川军死伤惨重，倒下的尸体象收割后的稻把密密麻麻横在田里。红军的伤亡同样惨重。来自空中的打击对红军威胁巨大，他们头上都顶着伪装的树枝，飞机一临空只好四散隐蔽，往往此时川军就冲了上来。弹药奇缺的红军不得不和川军展开白刃格斗。双方反复冲杀，战线犬牙交错，每个山包每条战壕都响彻着枪炮和厮杀声。
    当时，月儿山东侧的马儿坡是战斗最为激烈的地方，其激烈程度超过了胡大林。
    川军数次占领山岗上的部分山坡，反复冲杀，倒下的人堆满了山坡。
    30军88师政委郑维山回忆说，师指挥所跟前一个班，打到下午只剩3个人，敌人冲上来，3个人就抱着手榴弹从三个方向呼叫着冲下去，打退敌人又返回来拿手榴弹。如此反复不已。
    从夹关进攻观音场地敌人也被25师击溃。
    与此同时，沿公路进攻的川军是周绍轩、廖敬安旅，周旅在前。在黑竹关一线防守的红93师一部一天前才从大兴场撤回。
    黑竹关地形开阔，几乎没有平原阵地战经验的红军指挥混乱。
    参照物不明显使一些指挥员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泥泞的冬水田常常使部队拥挤在狭窄的田埂上，成为地面和空中火力有效打击的目标。在川军猛烈的炮火和疯狂的冲击下，红军只坚持了两个小时就丧失了抵抗能力。中午12时左右，一直退到百丈当面最后一道屏障：挖断山。
    挖断山是横桓公路上的一道小小山梁，小得连名字也没有，因为修公路把山梁挖了一个缺口而得名。当红军推到此处，得到了增援部队的支持，向周旅猛烈反击，将其打退，红军转为追击。周旅在飞机大炮掩护下急调预备队稳住阵脚，双方即在鳝鱼桥/挖断山之间展开激战，形成拉锯争夺，阵地数易其手。
    川军旅长团长架着机枪军前督阵，营长连长挥舞马刀带头冲锋，个别后退者，由军官立毙阵前；集体后退，督阵官下令机枪扫射。整道山梁尸横遍地，守者用尸体做掩体，攻者踏着尸体向前冲。
    这场酷烈的阵地消耗战，最终以拥有火力兵力优势的川军胜利告终。
    傍晚，伤亡累累筋疲力尽的红军退到百丈场镇。
    18日这一晚双方都没有休息的余地，每一个士兵都在拼命构筑工事，准备着来日的恶战。密集的枪声彻夜不息。
    18日这天的战斗改变了从天/芦防御战以来，川军一直溃败的局面。也是红军南下作战从进攻转为退却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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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日凌晨，川军以周旅守备挖断山，以廖敬安旅三十一团谢浚部并增配迫击炮连为第一线，三十二团饶正钧部一个营从右侧掩护，支援谢团战斗，三十团的两个营和旅的独立营谢团之后，在公路右侧向百丈推进。
    百丈场方圆十来公里的大地突然开始颤抖，密集的炮弹将红军的阵地笼罩在硝烟之中，当枪声暴风雨般的刮起时，十几个旅的川军向坚守在弧形阵地的红军发起了总攻。这是一场经典的恶战，攻守双方均不惜一切代价志在必得，各种兵器的轰鸣和数万血肉之躯的呼叫交织出的画面惊心动魄。
    这一天，深知胜败在此一举的徐向前亲临百丈现场指挥。
    当他纵马赶到时战斗已经打响，当时，王树声的31军指挥部设在百丈街上，李先念的30军指挥部设在街尾的一小山包上，二者相距不过数百米。百丈一带开阔的地形和相似的地貌，似乎让这位久经沙场的统帅也有些辩不清方向，徐向前回忆说，“我绕来绕去，好不容易才摸到”李先念的指挥部。从山头望去，展现在他眼前的是这样的场面：成批敌机盘旋上空，疯狂施行轰炸。整营整团的敌军，轮番向我阵地猛攻。从黑竹关到百丈十多里的战线上，处处是战火硝烟、刀光血影，是爆炸声、枪炮声、喊杀声，是敌我双方的殊死搏斗。
    百丈方向，川军以周旅守备挖断山，以廖敬安旅以三十一团谢浚部并增配迫击炮连为第一线，三十二团饶正钧部一个营从右侧掩护，支援谢团战斗，三十团的两个营和旅的独立营谢团之后，在公路右侧向百丈推进。
    百丈东侧桥头，红军占据了环形堡垒群，阵地相当坚固。双方激战到中午，谢团付出重大伤亡，而战况毫无进展。于是谢团组织敢死队冲破百丈关桥头堡垒进入集镇。镇内，红军与谢团挨户搏斗，手榴弹、刺刀搅在一起，浴血混战。红军数度由集镇北侧高地出击，企图切断谢团与后方联系，均被廖旅右侧掩护部队击退。镇内及两侧，战斗至15时，谢团不支。适国民党中央空军飞临百丈关上空助战，盘旋扫射，扔炸弹，廖旅以独立营投入第一线，增援谢团，乘机反扑。93师官兵忙于躲避飞机的轰炸扫射，没能注意地面的进攻。谢团突进场镇内，93师伤亡惨重，被迫撤出百丈关，谢团在镇内夺得红三十三军政治部红旗一面。
    徐向前命令临时任10师师长的陈锡联率部跑步前进。就在川军将红军逼到百丈场外的高地时，陈锡联率领一个团赶到，一阵冲杀，将川军压回陈尸累累的百丈场。此时，攻打百丈场的谢浚团已经伤亡过半，剩下的经过一天不停顿的厮杀也到了筋疲力尽的地步，在红军生力军的强劲反击下纷纷向场东的桥头退却。团长谢浚见状持刀挺立桥头，喝令不许过桥后退，最后干脆横身躺倒桥上，高叫此身与阵地共存亡。随即川军援兵赶到，挡住了红军的攻势。此时天色已晚，双方均无力再战，在百丈场形成对峙。
    同日，在观音场和鹤林场方向，25师和88师同样进行着浴血奋战。
    19日一天的战斗，是整个百丈战役最酷烈的一天。红军已经拼尽了全力，却未能扭转战局，剩下的就只有招架之功了。
    20日是以红军的节节退守进行的。
    已经掌握了战场主动权的川军在源源不断的增援下，攻势更加凶猛。最惨烈的战斗发生在百丈东北方向的丘陵地带，这是攻守百丈场的关键所在，双方重兵皆集结在这一带厮杀，成堆的尸体填满沟壑，鲜血染红了田水和溪流，活着的人对死亡和鲜血已经麻痹，唯一的念头就是将对方杀死。在付出巨大伤亡以后，红军的阵地相继失守。
    谢团见屡攻不下，于凌晨在百丈关东头放火，并布置轻重机枪，扫射救火的群众和红军战士，企图焚毁整个百丈关，红军战士奋力救火，使火势未能蔓延。红军见集镇内阵地遭到破坏，自身伤亡过大，而范绍增主力增加，红军所部遂于20晨向新店子和万古方向退却。
    经过七天七夜的激战，红军虽然给川军以重创，歼敌一万多人，但自己的损失也很大，主力受挫。南下的四方面军陷入困境，敌援兵有纷至沓来。10月21日，红四方面军总指挥部做出决定：不在名/邛/大阵地与敌拼消耗，全线转移到北起九顶山、南经天台山、五家口（上里）至名山的莲花山一线山地扼险防守。88师和25师开始沿观音场/中锋/朱场退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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