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视媚行 发表于 2009-12-11 00:58:21

花事十二卷

正月兰蕙芳,瑞香烈,樱桃始葩,径草绿,迎春初放,百花萌动。
二月桃始夭,玉兰解,紫荆繁,杏花饰靥,梨花溶,李花白。
三月蔷薇蔓,木笔书空,棣萼蓒蓒,杨入大水为萍,海棠睡,绣球落。
四月牡丹王,芍药繁于阶,丽春花,木香上升,杜鹃归,荼靡香梦。
五月榴花照眼,萱比乡,夜合始交,檐卜有香,锦葵开,山丹颖。
六月桐花馥,菡苗为莲,茉莉来宾,凌霄结,凤仙绛于庭,鸡冠环户。
七月葵倾日,玉簪搔头,紫薇浸月,木槿朝荣,蓼花红,菱花乃实。
八月槐花黄,桂香飘,断肠(秋海棠)始娇,白苹开,金钱始落,丁香紫。
九月菊有英,芙蓉冷,汉宫秋老,菱荷化为衣,橙橘登,山药乳。
十月木叶脱,芳草化为薪,苔枯萎,芦始荻,朝菌歇,花藏不见。
十一月蕉花红,枇杷蕊,松柏秀,蜂蝶蛰,剪彩时行,花信风至。
十二月腊梅坼,茗花发,水仙负冰,梅青绽,山茶灼,雪花大出。

烟视媚行 发表于 2009-12-11 01:04:46

绵软花事.....十二香http://www.8box.com/feed/7030A0_s_11479_1/mini.swf

烟视媚行 发表于 2009-12-11 01:05:05

菊花

    对于菊花,最旖旎的想法,不过于抱个直筒的瓷花插,把几枝枝干壮实放在里面,散开,自然靠在花筒边缘,仿如斜依着美人靠的女子。是那种沉稳的深橙色,朴素而安静,却也幽深的让你不得不对它多琢磨两眼。每天推门就看见它们安稳的样子,阳光落满也从容澹定,一副不感恩的心思。还等不到萎蔫就换上其他颜色的菊---瀑布飞溅花瓣纤长的云白的菊;汪洋恣睢的夕阳金,花朵紧团着,嘟囊囊的肥;有些自卑的雪青,比紫要暗淡和颓废得多,缺少点明亮的光泽;还有一种色彩,镶金的红,富贵而高傲……凡能见到的菊,都摘来与那清凉光净的瓷器配一番,哪怕那搭配是突然和意外的,可多么喜欢它们给房间带来的突兀的感觉。
    只要泥土肥沃,它们轻易就能长得茁壮和繁茂。给你开出重重叠叠挤挤挨挨的花朵,是很多张笑得灿烂的孩儿面迎着你,嘟着嘴巴要亲你,热切的没有办法不欢喜。
    它的气味,是和人保持着恰好的距离的淡苦。

烟视媚行 发表于 2009-12-11 01:06:55

芙蓉

    芙蓉这朵花,在我认识之前,早被人写得顺了。我见她如是风月场里辗转喝酒、与人觥筹交错的艳色女子。你看她眼角飞斜,风情绰卓,谁若想抱了酒性轻薄一番,扬手她却变了脸,成个冷竣寒厉的俏杀手。再一转眼,却看见她沐浴江边,清净安静,故意躲开了那繁杂的尘世。不知道哪个是她,甚至个个是她。她是小时侯父亲烟盒上的一片纸,是《红楼梦》里的林黛玉,风露清愁。她是我的生日花。我念叨它很多年,曾经每天在她身旁过来过去,却不知道被裁截成一段光秃秃丑弯弯的树干竟就是我想得有些疯也接近绝望了的芙蓉树。我从未做过准备随时去遇见它,所以即便它已在我身旁,我也忽视了。我以为和它的相遇不经过一番故事和折腾怎么能轻松得成,其实是自己总在为等待的事物做隆重和华丽的猜想。它甚至还在我身边开花了的,就在那截奇形怪状的枝干上。多么悲情的场面,它且在头上万紫千红,我只低头笨思苦想,风轻云淡的直走到它谢红。
    我懊恼也无法,错过只一瞬的时间也是永远。
    和她的相认是水到渠成的。那日从人群里出走,失落而脆弱,突然看见她在江边微笑迎风,盯着我,仿佛等待很久。没有抱怨的微笑,满含着温情,我是走失的孩子,她却是专来宽慰我一般。心头一动,眉头舒展,彼此都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当它终于来临,感恩的心平静而温和,相认即完成对彼此的救赎。她静立于江畔,花叶内敛而含蓄,色泽温和。每一根枝条,往四周撑开,形成一个丰润的椭圆。花瓣的痕纹深而明显,觉得摸来会烙手,很温润的烙手的感觉,很有触摸的冲动。片片花瓣儿舍不得彻底打开,在一起腻得缠绵柔软,原本不够饱满的粉红,才稍微浓些了。选择静水而居,就是要纵情放肆的欢娱,那才尽了“溪边野芙蓉,花水相媚好”的名声。
    我喜欢她的那些名字:鸳鸯芙蓉,醉芙蓉。一个是热情的红娘,一个是娇憨的湘云,怎么也逃不掉烈红的绸缎的丝滑和轻盈。那上面,大红大绿的丝线阔气的绣着富丽堂皇的花朵,铺排一种古老的和谐与圆满。

烟视媚行 发表于 2009-12-11 01:08:11

黄桷兰-栀子-茉莉

    素的花,香。黄桷兰、栀子、茉莉。在夏天清凉的晨风里抵达,在澄黄的谷穗上香,在碧蓝的天空里香,初熟的少女摇摆着娇俏的腰枝,晃动明亮的迷惑。青枝白花,最是清晨的色彩,洁净安静纯粹清鲜。深山里无人招惹的山泉,那样的干净和鲜活;100岁老人慈祥的笑容,安静和遥远,相比婴儿的纯粹,更令人敬畏和臣服;宣纸上,泼上的一块新墨,迅速而仔细浸润的过程,听得见它们彼此吮吸的声音。所有种种能够激起人内心清透感觉的事物,都可以用来比喻它们:黄桷兰,栀子,茉莉。
    黄桷兰最娇贵,它好像是百姓家的幺儿,冷不得,热不得。栀子是大姐,房前屋后,田边地角,哪里能腾挪一小块地来就能矗上一窝。茉莉是绿茶伴儿,有些像大户人家的小丫鬟,整齐齐的个头,乌黑的头发挽成细小的辫子,轻盈盈地垂在耳旁,绿衫轻盈,摇摆着水样的聪灵。
    黄桷兰的香,拧成了一股绳子,紧致、细密;栀子的香是女子新洗了发,披散着,飘逸的;茉莉的,若雏鸟尖尖的呢喃,看着是毛茸茸的一团,扑棱棱到跟前,绵、嫩,闪。
    她们是青瓦院子里被黑泥和雨水养大的女儿,被妇人粗砺的声音捏着,一见她们绽开点白,就着急地向路人陪笑要出嫁她们:哇呀,花开了,来,掐朵别上!

烟视媚行 发表于 2009-12-11 01:09:28

    槐,是初夏里穿着清凉白衬衫的小孩子,打扮洁净了悄立在自家院子。秧苗看得见的窜长,密实的占领了坝上每一块旮旯。知了扯开嗓子叫“热啊、热啊”娘是睡着了的,婆也闭了眼养着神,伙伴儿的眼睛嵌在木格窗棂里,诡异的闪动。我揣着扑腾的心,尖着脚挤出了门。
    槐长在老河边,槐长在老井口,仿佛只水源充足的地方才能养得起它蛰人的青葱水嫩。是非常谗人的香,是咋一看了不敢碰的白,是咋一看了不愿意掐的水灵咕噜。
    会不自觉的一口一口吞咽着口水,那蜜甜的味儿!但是却不能多呆着的,它会把人熏闷了,迷醉了,晕了脑袋腻过去。
    槐很老了,爷爷和婆那样的老,花开出来却顽皮而机灵。一串一串垂挂下来,微张着小嘴巧笑着,拽着河风荡着秋千。
    我只记得,我穿过海洋一样茂密和绵长,海洋一样深邃和汹涌的稻田,强忍着秧叶在裸露的手臂上粗鲁的划伤,努力跟着伙伴儿的步伐,胆大的把婆焦急的寻喊扔在身后,在午后烈辣无声的太阳里,被槐沁脾的浓香细韧的牵扯着,寻觅它,到达它。
    老辈的嘴里,槐开的月份,叫“槐月”。

烟视媚行 发表于 2009-12-11 01:10:26

腊梅

    如果能,完整的见她一次,是多么奢侈和华美的事情。总是看见,她插在一些自行车后坐的竹筒里,流动在街巷里。那么清逸的香,却不知道她长在何处,心生惆怅。
    在我所爱的花里,她是最为坚决和自信的。
    设若以乐器来比喻,她是浓深的夜里,从遥远的旷野跋涉而来的萧声笛声,清越清凉,孤傲卓绝。她是生来只合跳独舞的演员,修长清丽,骨骼清奇,无人能及(仿若,那个手指纤长超乎常人的杨丽萍)。她的香,清冷;她的枝,清瘦;她的气质,清寒。我故意用“清”字打头的词语来形容她,这带水的“清”字,给我种冷冽而洁净的感觉,仿佛高山深涧循着岩石滑出的泉水,仿佛花蕊里含着的丁点皑雪。
    且写下她的名字,腊梅。素心腊梅、罄口腊梅、狗牙腊梅、小花腊梅。素心腊梅花色纯黄,香最浓,是腊梅中的贵品。
    国画颜料里,有一色叫“滕黄”不失明亮也不失柔和,用来画腊梅,最好不过。
    她的香,温度很低,要用五脏六肺浑浊的热气去暖着。因为冷,总也不至于让人迷混,总是叫人,清澈而甘美。

烟视媚行 发表于 2009-12-11 01:11:34

桂花

    设若腊梅是冷香,那么桂花,则是暖香。她仿佛是大杂院里长起来的活泼而大方的女儿,有温厚宜人的性格。她繁茂而密实的花朵如女子烂漫而纯真的品质,是长裙落地拖曳的丰美,能让人有簇拥的热烈和喧闹。
    母亲辈里的女子,多有以“金桂”作名的,巧的是都是些能干泼辣的女人。“金”是灿烂到晃眼的色彩“桂”谐音“贵”合起来谐音“矜贵”那是父亲们的嘴里疼爱女儿的词语。九月的丽阳里,细米样的金色花瓣儿碎撒一地,大团大团温热的香,烟飞雾漫的来,让人迷迭和瞌睡。
    她枝叶硬朗,花族开于叶腋,精致如米粒,另有个很古老和优雅的名字:木犀。
    她的浓烈娇小而不张扬,是一群初孵出来的小鸡,融融柔柔。

烟视媚行 发表于 2009-12-11 01:12:40

刺巴花

    四月的坝上,水气氤氲,潮湿、温润、软腻。她,牵裙结裳而来,群裾嵌挂在绿篱墙上。是谁家初初长得鲜艳的女儿,漂亮的胭脂水粉匀开了薄擦在脸颊,端的鲜丽明艳轻透惹人恋?
    我们叫她刺巴花,喊得如此顺口,没有人想到这么皱巴的名字和她轻巧的香气和轻盈的花瓣是否符合。
    小妇人老妇人抱柴而过,脸膛黑红的汉子吆牛走过,扛着犁头,吧嗒着叶子烟。初夏的温暖和潮润,他们早是赤露着脚在泥土上行走了。光滑的花香,那样轻易穿过他们的胸膛肚腹。
    刺巴花粉红的娇艳,只有孩子们紧紧地注视着。
    男孩子女孩子都会不辞刺痛去摘花,摘来也不好生保管,转头就扔了。女孩子最多装模作样拿回家胡乱用父亲的酒瓶养上清水供几天,也不会再放心思在上面了。是令人瞬间发疯似的对她热切,却也能迅速对她冰凉下来的花。
    开得太过茂盛了,太密了。
    李家的院墙,就是这么一堵密实的刺巴花。藤蔓结绕,花朵缠坠,鲜脆的绿,鲜亮的粉红,妖艳的颜色,自信而张扬。那架墙在赶场的必经之路上,芬芳的时候,那墙被路人扯得不成样子,骨架摇晃,鬓发散乱。
    婆用她们做汤圆心子。
    婆小心地向李家婆婆说话,征得同意后搂着围裙,和李家婆婆一起慢声细语地说话,小心翼翼地摘花。兜一缕轻云回去,晒在四月的暖阳里,渍在四月的水气里,收一罐清香酵藏。
    我对把刺巴花拿来做汤圆心子,怀有极大的耐性和好奇心,有极其强大的食欲。吃花,是件美丽的事情。
    其实村里的人,也叫刺巴花是玫瑰。

烟视媚行 发表于 2009-12-11 01:13:51

牵牛花

    我喜欢那份微蓝,仿佛和一个清澈的人产生的清明的情谊。也喜欢那点微紫,若小姑娘故作的轻愁,看得人可以生出爱怜的心来。但是那微红也不错,是男孩子腼腆的脸色,率真而坦白。
    润露而开,湿润着,清鲜着。我记起小时侯的童话书、神话故事里就讲,美丽的仙子常是在人迹清淡的时刻跑到人间湖畔沐浴嬉戏,听得人声撵动,就烟消了。牵牛也是呵。
    花草里,我对于藤蔓类的总有说不出的亲近和喜欢,表达了缠绵悱恻、铺陈缤纷的品性。纷繁,复杂,迷丽。牵牛的叶子和花一样乖巧纤嫩轻薄,于她,我多的是爱她开在清晨的洁净空澄。

烟视媚行 发表于 2009-12-11 01:14:31

柑橘花

    你一定要经历过她,才知道她的浓丽芬芳。
    她的浓香把那些黝黑的院子涨满,撑饱蜜蜂蝴蝶,灌醉爬虫飞蛾。
    是肥料足的缘故,花瓣特别的肥厚,肉嘟嘟的让人生出狠掐一爪的怪念头。色纯白,叶青黑。
    清晨起来,阳光斜依在橘树的枝叶上,颤动;蜘蛛的丝网触了露水,透亮;带着雾气的橘花香,冰凉的浸透胸肺。
    那些在橘树缝里晃动的身影,抢着清晨不太炎热的时间,做些活路,掰几个瓜,扯把草,垒堆肥。老年的人什么也不做,只是来晃晃,遇见也起早的老头子老娘子,就停下来认真打打招呼。
    橘花,在他们身旁,安贫若素的开着。
    橘香,自然地在他们的肺腑吐纳。
    彼此都旁若无人。
    那是有厚度的香。一层一层累上云宵。

烟视媚行 发表于 2009-12-11 01:15:32

油菜花

    她是最汪洋恣睢的,在所有芬芳里。
    铺天盖地的黄,巨大的灿烂和耀眼一下子就能俘虏所有人的心。
    她把冷寒撞得碎裂,含在嘴里开成蜂拥的艳黄,是柠檬那样明亮的黄,是蛋黄那样软润的黄。
    看看她身旁何其多围着不走的蜜蜂嗡嗡就知道她的香是什么样的香了,迷香呗。
    花开都是静谧的,油菜花的静谧是种智雅的朴素。她的静谧压得人透不过气来,但是她的味道,却是令人舒服和愿意吸收的。
    春二三月,在农妇口里是很媚的季节。田边地角旮旯里的青草长得很雄,左手一把右手一把就足够兔子吃的了,若再仔细地把一条田埂寻过,那牛的草猪的草也够了。背个稀眼背篼,草割满了,扔在田埂上,婆娘和婆娘钻拢,妹子和妹子一块儿,斗耳朵。说的是什么样的私房话啊,婆娘们仰头哈笑,妹子雀儿一样扑棱。齐人高的油菜花,嫣然静立,黄的香落下来,黄的花粉落下来,在衣裳,在鬓角。脸色绯红,口齿噙香。

铁鸟 发表于 2017-3-29 02:38:03

今儿个(是)翡翠湾永续农场@的生日:20100328七周岁。

铁鸟 发表于 2017-3-29 03:25:08

《二十四番花信风》

    花信风,应花期而来的风。
    程大昌《演繁露@卷一》三月花开时,风名花信风。
    南朝@宗懔《荆楚岁时说》始梅花,终楝花,凡二十四番花信风。
    根据农历节气,从小寒到谷雨,共八气,一百二十日。每气十五天,一气又分三候,每五天一候,八气共二十四候,每候应一种花。
    小寒:一候梅花,二候山茶,三候水仙。
    大寒:一候瑞香,二候兰花,三候山矾。
    立春:一候迎春,二候樱桃,三候望春。
    雨水:一候菜花,二候杏花,三候李花。
    惊蛰:一候桃花,二候棣棠,三候蔷薇。
    春分:一候海棠,二候梨花,三候木兰。
    清明:一候桐花,二候麦花,三候柳花。
    谷雨:一候牡丹,二候荼蘼,三候楝花。
    梁元帝《纂要》一月二番花信风,阴阳寒暖,冬随其时,但先期一日,有风雨微寒者即是。其花则:鹅儿,木兰,李花,杨花,桤花,桐花,金樱,鹅黄,楝花,荷花,槟榔,蔓罗,菱花,木槿,桂花,芦花,兰花,蓼花,桃花,枇杷,梅花,水仙,山茶,瑞香,其名俱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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